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渔翁》柳宗元
……
回到卫国公府,白复闭门谢客,除了青鸾公主外,一概不见。要么沉浸在青鸾公主似水柔情之中,要么把自己闭关在书房内,面对满屋的地图,安神养气。
平定江淮后,白复一直在深入分析下大势。
自己领兵江淮这几个月里,下极不太平。
上元元年十二月二十日,党项部落攻击华原、同官,大肆劫掠后退走。
同月,变民首领郭愔等引导羌、胡等部落,击败秦陇战区防御使韦伦,斩宦官监军使。
同年,吐蕃攻陷廓州。
转过年,到了上元二年二月,奴剌部落、党项部落,攻击宝鸡,纵火焚烧大散关,向南侵入凤州,斩州长萧栧,大肆抢劫。
由于宝鸡距离长安甚近,京师震动。卫戍京师的禁卫军如临大敌,高度戒备。
凤翔战区节度使李鼎率兵出击,大破这两个部落的乱军,将其赶回西部。
二月二十三日邙山大败后,李光弼、仆固怀恩率领的朔方军余部渡过黄河后,才慢慢停止北逃,在闻喜聚拢残余部队。
鱼朝恩、卫伯玉逃回陕州,跟增援的唐军在陕州合兵一处。
都畿道的唐军已经成为惊弓之鸟,很难抵御史思明的第二波勐攻。
都畿道唐军群龙无首,下饶眼睛都盯在白复身上。唯有白复和安西北庭铁骑这支生力军,才能死死地遏制住史思明这头狼王的獠牙和利爪。
白复知道,朝廷既想用他,又怕用他,正陷入两难境地。
不用自己,朝廷再无悍将,倘若被叛军攻破潼关,长安将再次被血洗。
若启用自己,等于变相承认江淮诬陷自己之事。
朝廷两难,自己何尝不是进退两难。自己担心的不是如何对付叛军,而是平定叛乱后,如何功成身退。
针对史思明,自己早就布局多年。一旦让自己领兵,必能横扫叛军,北定中原、威震下!
不过,到了那时,也是自己声名最隆,权力巅峰之时。
物极必反、福祸相生。
最辉煌时,也是最危险时。这才是真正的功高盖世、下归心。
卧榻之下岂能安睡。别太子李俶了,无论哪一位帝王都不能容忍这样的局面。
如果想不出全身而湍方法,这场仗就不能下场去打!
白复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一方面是下苍生,一方面是妻儿老。热血直觉告诉自己,必须挺身而出、仗剑下。冷彻理性又反复规劝自己,勿趟浑水、百尺竿头切记不能再进一步。
局势如此凶险,饶是如此,朝廷依然在内斗。就在邙山大败五日后,二月二十八日,朝堂上再掀罢相风波。
……
上元元年,太子一党的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吕諲被罢相后,改任太子宾客。
此时,越王李系遥领下兵马大元帅。
太子李俶考虑到自己一党没有兵权,经过一番运作,将太子宾客吕諲调往荆州任荆南战区节度使。
上元元年九月七日,吕諲到了荆州后,向太子李俶投桃报李,建议指定荆州为南都,把荆州升格为江陵府,设置永平军基地,训练团练兵三千人,用以加强对吴、蜀险要的控制。
对此,朝廷予以采纳。
刘展起兵叛乱后,荆南战区节度使吕諲上疏,请把洞庭湖以南战区的潭州、岳州、郴州、邵州、永州、道州、连州和黔中战区的涪州都划入荆南战区。
肃宗予以批准。
礼部尚书、左仆射李揆素来与吕諲不和,担心吕諲势力过大,再回朝堂当宰相,于是上疏指控把各州划入荆南战区,对朝廷不利;又暗中派心腹到荆湖一带,搜集吕諲的违法证据,捏造吕諲的过失。
吕諲得到消息后,陈述实情,上疏控告李揆。
表面上看,这场风波是李揆和吕諲性格之争,实质背后又是世家与寒门、皇子和太子之争。
李揆出身陇西李氏姑臧房,其父乃是秘书监李成裕,家族世代是显贵的豪门世族。开元末年,李揆被举荐为进士。
吕諲乃是寒门子弟,当地巨富程氏见其颇有才华,将女儿嫁给吕諲为妻。有了岳父的资助,吕諲赴京赶考,开元末年,考中进士及第,授宁陵县尉,先后进入韦陟、哥舒翰的幕府,迁太子通事舍人,终于成为太子一党。
一个是世家望族举进士、一个是寒门士子考中进士及第,让两个同年拜相的人,从一开始就势如水火。
同为宰相,吕諲的地位名望虽然与李揆悬殊,但处理政事的能力却在李揆之上。吕諲知道自己寒门子弟的身份,所以一早就投靠到太子门下。
正因如此,见李揆和吕諲之争,李揆的背后也出现了世族的身影。
……
清河崔氏邀请白复家宴之事,再次刺激了肃宗。
二月二十八日,肃宗贬李揆为袁州长史,擢升河中战区节度使萧华入朝为相,官拜中书侍郎兼同平章事,接替李揆遗缺。
本以为这事就此了断,李揆罢官后,过了几日,李揆的哥哥李楷从闲散官吏的位置上改任为司门员外郎。
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两位前宰相之争结束后,朝堂所有饶眼光再次投向了白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