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找到了合适的甩锅对象,斯拉夫的高级军官们动作还是很快的。
不等那位“监军”有所反应,他们就已经“按照监军指示”布置撤退的工作,甚至于……指挥中心已经开始收起来,准备率先撤离。
有趣的是,整个过程中,没有哪怕一个人向作为总帅的老将军问一句话。
就仿佛他已经不存在一般。
老将军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半点怒意,反而微笑了起来。
“这样也好。”他喃喃自语,“斯拉夫的鲜血,不该流在毫无用处的地方。”
年青的监军听到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冲到他身边,说:“您的意思也是――”
话音未落,鲜血就溅了他一脸。
老将军根本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直接拔刀抹了脖子。
监军茫然的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将军面带微笑倒下,横尸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愣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向众人,却见到大家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非但没有过来帮忙的,甚至连朝着这边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能够被派来充当监军,他当然不是傻瓜。刚才一时失言,被人抓住了马脚借驴下坡,于是撤退就成了他的命令,将来责任自然也在他的身上。
更要命的是,主帅死在了他的面前。
老将军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没人知道。但大家都看到了,老人家之前一言不发,当他过去追问的时候,就拔刀自杀了。
这就有很多解释了。
往好里说,是老将军自己承担了兵败的责任,自杀谢罪。
往坏里说,是老将军不甘战败,却又不能违背监军的意思,只能愤而自杀。
……斯拉夫帝国的规矩,关键时刻,监军的命令是高于主帅的。
这监军不用想都知道,等回到了第三新罗马市,那些将领们绝对会异口同声地把责任都扔给他。
他甚至想要为自己解释几句,都找不到像样的借口。
虽然他身为皇族,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可皇帝陛下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近亲去得罪一大群将领。
这么一大群人的势力加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皇帝陛下要是能有一个过硬的理由,自然能够严惩他们。但没有合适理由的情况下……
他不过就是皇帝的侄子罢了,像他这样的侄子,皇帝陛下有十几个,死上一个,有什么关系?
侄子毕竟不是儿子啊!
监军失魂落魄地走到一边坐下,茫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有心也拔刀自杀,但拔出刀来,眼前就浮现了老将军血流满地,几乎身首分离的惨状,刀子怎么也送不到脖子那里去。
犹豫了好几回,他终究还是松开了刀,颓然低头,一动不动,犹如死人一般。
周围还是一片喧闹,所有人都在忙碌,但所有的忙碌都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突然传来了嘈杂声,那声音极为响亮,甚至压住了车子里面的喧闹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了一下,然后,大家清楚地听到了“拦住他!别让他冲进总指挥部!”的声音。
那声音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虽然吼得声嘶力竭,却听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信心。
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变得苍白。
然后,一个反应最快的人直接冲到驾驶台前,也不管车子还没完全收拢起来,就要将它开动起来,急忙离开。
现在是逃命的时候,别的一切都顾不得了!
回到一天之前,半天之前,一个小时甚至半个小时之前,如果有人说他们会被区区一个人吓到逃跑,他们一定会对那个胡扯的家伙嗤之以鼻,连反驳都懒得反驳。
但现在,事实就是如此。
堂堂斯拉夫十几万大军的指挥者们,被潘龙一个人吓得要扔下军队逃跑了。
车子开动。
几台灵能发动机提供了巨大的动力,让这辆巨大的房车轻轻松松就将周围所有的车辆和士兵全都撞开一边,甚至于直接从几个被撞倒的士兵身上碾过去,就要转头逃跑。
可这个时候,潘龙已经呼啸而至。
他原本在跟守卫总指挥部的大群士兵厮杀,并没注意到那些停着的车子。但总指挥部一开动,立刻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辆车太大了!
现在的他只剩下动物一般的本能和狂怒的攻击愿望,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冲,什么东西看起来重要就去打什么。
这么大的一辆车,一看就知道是重要目标。
所以他很干脆地甩开了努力纠缠他的斯拉夫士兵们,像一颗炮弹,撞穿了企图阻拦他的人墙,呼啸着追上了才刚刚启动,还开不快的指挥车。
“快!关上车门!”
“关上窗户!”
“所有人拿起武器!”
斯拉夫的高级指挥官们七嘴八舌地叫喊着,急急忙忙将指挥车的防护设备一一打开。
内外两层的车门迅速紧闭,坚固的钢板落下,将车窗一一拦住,除了几个小小的潜望镜之外,整个车子甚至连空气都不和外界流通。
这个世界灾难频发,车辆是人们逃难时候最常用的工具,所以极为注重车辆的防护。
作为一支大军的指挥中心,这辆车子的防护性能更是极为卓越,称得上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堡垒。
当它开启所有的防护设备时,就算几十个人围着车子猛攻,一时半会儿也别想将其打破。
潘龙暂时也不能。
他一爪抓在车身上,只听得利爪和金属摩擦的尖利响声,却是在车身上抓了几条裂缝,没能将其抓破。
眼看攻击效果不好,潘龙大怒,咆哮着跳起来,落在了车顶上。
他像一只猩猩似的,一边怒吼,一边狠狠地跳着,用拳头拼命地砸。
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坚固的车顶渐渐被他砸得凹陷了下去。
车子里面的众人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响声,看着头顶的金属护板慢慢弯曲,眼中都露出了绝望之色。
但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没办法了。
又过了一会儿,伴随一声撕裂的巨响,一块合金顶板终于承受不足潘龙的重击,和其余顶板之间的铆接断裂了几处,车顶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潘龙大吼着,一把从那个缺口处探进去,手掌比起重机的力量更大,直接将这块顶板给掀开了。
顶板下面,是薄薄的装饰板,只一下就被他给打穿了。
然后,他就冲进了指挥车里面。
咆哮声,撕打声,叫喊和求饶声,濒死的惨叫声。
各种声音混成一片,然后又慢慢沉寂。
追赶过来的斯拉夫士兵们最后看到的,是指挥中心轰的一下撞在路边的石头上倾倒,然后车顶的破洞里面,那个单枪匹马打垮了整个大军的身影跳了出来,对着天空怒吼,得意洋洋。
这一幕,将会化作他们终身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