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钟磬之声渐明。
两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黉门太监不急不缓的行来,为首的两人昂着头,充分表现了他们的高傲与对世间皇权之下所有人的漠视。
自进了宁荣街,五步一骑,规整的伫立。
随后,两队披着金黄色铠甲的禁军官兵小跑而出,将街内不管是官兵还是其他任何人等,全部赶开,生生开辟了一条开阔且涌直的道路。
韩之涣赶到街头准备跪迎,被那些不认人的官兵以手杖赶开,他也不敢造次,依着对方的指示,在边上跪了。
良久,果见街角转过一批手持雀屏、华盖等礼具的太监宫女,人数并非太多。在她们之后,一驾六马并驱辇舆缓缓而来。
除了随行的侍者,场面上所有人全部伏地而跪,口诵圣德。
辇舆未作停歇,直到荣国府大门之前,方才停落。
声乐停。
那些靠着宁国府外墙的养生堂的孩子们,都不知觉间停止了哭喊,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驾尊贵而华丽的马车,小脸上全是震撼与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之色。
韩之涣头上冒汗,有心上前请安,但是那些随行的大宫女与大太监皆是冷冰冰的模样,将他阻拦在外。他不够资格靠前。
场面很静,很冷。
韩之涣心中越发不安,直到街头再次响起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年轻而儒雅的男子身影出现之时,他额头上的汗更厚了。
“殿下……”
他上前牵过馬坠,扶着二皇子下马,低声唤了一声。
二皇子却没有理他,下马之后,疾行至辇舆之侧,弯腰谨拜道:“不知母后驾临此处,儿臣未能提前恭候,还请母后恕罪。”
辇内还是静悄悄的,二皇子便也静静的躬着身子,脸上一点急切之色也无。
数个呼吸之后,帘内终于响起了一道尊贵而细腻的声音:“平身吧。”
“谢母后。”
二皇子礼毕,但还是微微躬着身子,等待着辇舆上凤帘之内的人的吩咐。
“你可知本宫为何到此?”
“儿臣无能,必是此间之事惊扰了母后的安宁。”
帘内再次短暂的沉默,然后皇后问道:“听说你派人,要抄了贾家?”
虽然皇后的声音平静,但是常年不出宫的她今日居然悄然驾临如此是非之地,二皇子岂能猜不到她的来意?
“母后误会了,儿臣并没有下过这样的谕命。”
二皇子此话一说,他身后数步之外的韩之涣面色顿时一白,咚的一声跪下道:“启禀皇后娘娘,是微臣查到贾家人与城外勾连,这才带人来此,想要替殿下肃清城内逆党……”
二皇子连忙替皇后解释:“此人乃是鸿胪寺卿之子韩之涣,奉儿臣之命清查城内逆党。”
皇后一如之前般的沉默,但她的每一次沉默,四周都安静的落针可闻。仿若她便是天上的神灵,没有人敢发出任何音节,生怕错漏了神灵的半分旨意。
“本宫乃是后宫之人,本无意理会前朝诸事。但是尔等难道不知,贾家荣国府乃是贵妃娘家,非陛下旨意,何人胆敢轻蔑本分。
如今尔等却堂而皇之持兵戈扣门,侮辱贵妃祖父母及家人,置尊卑法礼何顾,又置陛下颜面何顾?”
虽是简单的诘问,韩之涣却心都沉到了肚子下面去了。
看二皇子在皇后面前至纯至孝,言听计从的模样,若是任由皇后fā_lùn,只怕最后所有罪责都只能他来抗下,因大声道:“皇后娘娘息怒,非是臣等不知尊卑礼制,实是如今局势紧迫,前有反王弑君谋反,现在又有叛军围城!
臣受殿下知遇大恩,惟愿肝脑涂地,助殿下早日肃清叛逆。
娘娘或许不知,贾家二公子贾宝玉,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认了反王为义父,举行了认亲大礼。
如今反王在铁网山举兵谋反,而贾宝玉却仍旧驻留铁网山,必然为虎作伥,襄助逆贼。
殿下虽然仁慈,顾念旧情不肯为难贾府,但是臣等既受殿下委命,岂能不冒死为殿下分忧解难?若是任由贾府中人里通叛逆,在城中勾连四方,泄露城中机密,最终酿成祸患,岂非罪该万死?”
“好一个忠贞不二的臣子!”
皇后的声音第一次带上怒意,她沉声斥问:“既然你说如今尚驻留城外之人,便必定与反王同流合污,那本宫问你,本宫之父,齐王之祖父如今也尚自驻留城外,是否,他也定然与反王同流合污?是否,韩大人也要率兵,查抄了我叶家?”
二皇子躬身劝道:“母后息怒……”
韩之涣面色苍白如纸,抬起头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皇后凤辇。
皇后娘娘何以如此气怒,查抄叶家?
他怎么敢!
可以说,现在城中任何一家,他都不会太过于忌惮,但是唯独叶家,他是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去碰的。
二皇子虽然极负仁德之名,兼之满朝诸公皆拥举爱戴。
但是,二皇子身上的皇嗣正统的身份,有一半皆是出自于当今叶皇后!
若非二皇子幼稚之时便承嗣于叶皇后,早已丧去生母的二皇子,与如今的四皇子景祺何异?
可以说,有了叶皇后,二皇子才是皇位名正言顺的不二继承人。
如今皇后既恶于他,他日后岂能有好?
心中既然惧怕,面对皇后的诘问,他便要努力解释:“皇后娘娘恕罪,臣绝无此意,太师德高望重,定然不会屈服于逆党,做危害朝廷之事,臣自然不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