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摇着蒲扇,踱步进了怡红院,看见两个担水的婆子,觉得有些面生,便站住看了几眼。
两个婆子倒是谦恭的很,赶忙上前给她问好。
黛玉点点头,往前走了。
到了贾宝玉的屋里,却没看见贾宝玉,袭人解释道:“晌午回来了一趟,不过马上就被人叫出去了,说是芸哥儿找他有要紧事。”
黛玉听了默然无语。难怪她在潇湘馆等了半日不见人来,原来是又出去了。
心中觉得无趣,两道细细的眉头便自然而然的蹙起,一种叫做哀愁的思绪油然而生。
想要就此回去,又怕显得目的太明显,于是拉着袭人,问:“院里担水的那两人是谁?”
袭人笑道:“她们一个是春燕的妈,一个是秋纹的婶婶。”
“她们做什么来帮你们担水?”黛玉觉得奇怪。
袭人便看了她一眼,一向老实的脸上显露出精明之色,道:“如今府里前前后后都锁着拿起爱嚼舌根的人,兴许她们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怕被管家妈妈们拿了去,所以到我们这儿来了。”
黛玉一听,便明白了个中缘由,因咯咯对袭人笑道:“这么说来,这里倒成了避难的好地方,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袭人知道黛玉是在打趣甚至是挖苦她,看她笑的开心,一张稀世俊美的脸蛋都快绽放成了花朵,自己也被感染,笑着回道:“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们赶出去吧?你是没看见她们有多勤快,这才来没多久,就把厨房里几个大水缸都快担满了,就是不知道她们在原来的地方有没有这么勤快。”
说着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戏谑之色。
笑了一阵,黛玉从后门出屋,沿着回廊而走,至拐角处之时,就看见之前那两个婆子坐在芭蕉树下歇气,一边说着话。
黛玉本来心中略有好奇她们到怡红院来的动机,加上她们背对着长廊,没看见她,所以便不由自主的慢下来脚步。
果然听得其中一个婆子道:“还是你侄女懂事知道孝道,我们家那个黄毛丫头几时知道孝顺她娘?你瞧见没有,方才那小娼妇还想要赶我走,真是反了她了!
她也不想想,要是她妈真被那些丧门星给抓了去,到那冰天雪地的地方看庄子了,能有她什么好?”
另一个的声音则显得有些得意:“什么孝顺,那也是我从小对她好的缘故,所以她才听我的话。不过这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谁不知道宝二爷拿他屋里的丫鬟当做宝,她如今又是这院里的大丫头,是贴身服侍宝二爷的人。
她人夜生的好,说不准啊,以后她就是这屋里的一房姨娘呢,到那时,才是真的荣耀呢。她妈因为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在我们面前都是抬着鼻孔走路的。”
黛玉听到这些粗俗之话,眉头微皱,就要悄然离开,忽然听得那两个婆子竟又提到她的名号:
“说起林姑娘和宝二爷还真是青梅竹马,亲近的很。
你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姑娘和二姑娘四姑娘她们一道来寻过宝二爷,这才过去多久一会儿,她又独自一个人来了……
难怪老太太要做主把林姑娘许给宝二爷了,这样感情深厚的兄妹两个,是我也不愿意把他们给拆开,就是可怜了那样神仙似的林姑娘,到头来也只能做个妾室。”
另一个婆子闻言,伸头张望了一下。
黛玉连忙往柱子后头藏了藏。
那婆子没看见人,这才低声与发出感慨的婆子道:“你不知道,听说,林姑娘是和宝二爷先有了私情,不得已老太太才把她许给宝二爷的。不然,好好的老太太怎么舍得委屈她做妾?别看她现在是老太太的心尖尖,在这园子里充当主子小姐,将来啊,说不定和你家侄女一样呢……”
柱子后头,黛玉刹那间泪如雨下。
她单手握成小拳抵住心口,左手则撑在柱子上,脚下像灌了铅一样重。
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走出这根足以隐藏她娇弱身子的柱子。
须臾,终觉得自己快要哭出声来,为防备外面的婆子发现,她急忙抬起脚步,掩面而退。
正房里的袭人抬眼看见黛玉从屋里穿过,还来不及叫住,人就跑没了。
她狐疑的站起身来,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哪里还有黛玉的身影。
但她坚信自己没有看错,林姑娘怎么哭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转身从后门出去,循着黛玉可能走过的路往前寻,自然而然的发现那两个在芭蕉树下闲扯的婆子。
“你们坐这儿说什么呢?”
她开口问道。
两婆子闻声立马站起来,见是袭人,连忙问好请安。
袭人看着她们,忽然明白过来,定然是这两个老货说话没有遮拦,才让原本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黛玉掩面泣走。
她原本想诘问她们,但是张了张嘴,却默默住了口。
“姑娘有何话尽管吩咐,厨房里的水缸我们都挑满了……不过只要姑娘吩咐,我们无有不从。”
春燕的母亲何婆子一脸谄媚的道。
休说袭人本来地位就不是她们可比的,单就说现在,她们是来借人家的地盘避难的,自然要巴结讨好这一块的头儿。
“没什么事……你们要是实在闲得慌,就把院子里的落叶给扫一下吧,别坐在这儿嚼舌根了。”
袭人最终只这么说了一句,再点点头,转身走了。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