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某处民宅院内,竺兰对月饮酒,苍冷的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倒颇有几分洒脱与豪意。
他一口一口的饮着,一张已显苍老却仍有几分俊儒之意的脸上,满是寂寥,眼中,也有着无限的追忆。
此情此景,任是谁也不能把这样一个人与出家的和尚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确实是个和尚,而且是个出家了二三十年的和尚。
不过他这个和尚与别人不同,别的和尚在寺庙修行,而他,大多数修行时间,竟然是在王府、在皇宫。
他见惯了争权夺利,也见惯了皇室的阴谋诡谲,甚至,他还是其中的参与者、谋划者。到如今,他终于也成了争斗的牺牲品,被人毫不犹豫的踢出了权利的中心,连这座他曾经以为可以征服的城池都只能偷偷摸摸的进来。
忽闻院外一阵细微的声响,他嘴角一动,淡淡道:“竺兰恭候多时,请殿下入内一叙。”
一阵沉默,随即,破落的后院们被“嘎吱”推开,两道身影走进了小院。
竺兰看见那为首的俊雅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关切之色,却立马低下头,饮酒。
只有饮酒,才能麻痹神经,才能让他有勇气面对面前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心中对其无限自豪,而对方却视他为仇寇的青年。
二皇子沉稳的走进小院,先是看了一眼周遭。对于静谧得没有多余一人的小院,心中略感惊疑。
此人,难道真的是只身前来见他?他怎么敢……
“如今你这丧家之犬,还敢来见本王?”
二皇子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声音冷冷道。
丧家之犬……
竺兰抬起头,看向二皇子的眼神是那样的幽深。不过他最终没说什么,只是道:“既然殿下愿意这个时候冒险来见贫僧,那就说明,殿下关心竺兰知道的一些事。
既然如此,殿下又何必浪费时间逞口舌之快。”
二皇子面色一变,心跳都略有些加快了,不过他还是作沉声问道:“你说你知道苏玉成临死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把你知道的告诉本王,本王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竺兰笑了笑,忽然道:“既然主动找殿下,自然是要告诉殿下的,不过,不知道殿下可能赏光,与贫僧对饮两杯?”
他举杯相邀。
二皇子朝着桌上看去,不大的一张石桌,一壶酒,两只酒杯,其中一只,在竺兰手上,另一只,在竺兰对面安静的摆放着。
“王爷,小心有诈……”二皇子身边的陆先生提示道。
二皇子盯着竺兰,对方只是诚恳的看着他,且,他居然看见了一丝期待。
没说什么,他往前走了过去。
周围都是他的人手,他并没有太担心的地方。
“请。”
竺兰给二皇子斟了一杯酒,举杯相邀。
见二皇子不动,他便笑道:“若不然,贫僧与殿下换一杯如何?”
冷哼一声,二皇子端起酒杯,耳尖微微一嗅――
好酒,似乎是上等青雕酒。
并未多有动作,他直接一饮而尽,而后道:“你应该知道本王时间有限。”
竺兰笑面以对,默默喝了酒,然后终于开口道:“殿下可是疑惑,为何那苏玉成临死前,会那样诅咒当今皇帝陛下?”
“刁奴将死,恶语谤主罢了。”
“呵呵,”没理会二皇子无意义的话,竺兰继续道:“那是因为,他说的是真的,当今皇帝陛下,确实已经绝后。”
一语既出,二皇子感觉心跳瞬间一止。
连他旁边的,始终笼罩在褐袍下的陆先生,身形也是一动。
二皇子死死的盯着竺兰,理智告诉他应该反驳竺兰,但是他却没有。他只是盯着竺兰的眼睛,等他说下去。
竺兰看二皇子沉得住气,眼中露出一抹赞赏之色,而后悠然道:“其实,在今日之前,贫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殿下的,因为那对殿下太不公平。但是事到如今,大皇子身死,贫僧却不得不告诉殿下,若不然,殿下一直蒙在鼓中,迟早定为那暴君所害……”
“说下去……本王想要听到的是切实的证据,而不是你在这里危言耸听,进行无谓的挑拨。”二皇子咬紧牙齿,沉声道。
二皇子冷冷的话,让竺兰认识到了他在二皇子心中的印象。他低下头,认真道:“当今陛下,早年因为意外,下身受创,致不能人道。然而为谋帝位,他秘而不宣,并杀死了所有知情者。
所以,除了早年所出的大皇子一人,其他所有皇子公主,皆非他的子嗣。所以,苏玉成所说,当今皇帝,已经绝后,此乃事实,并非谤主之语!”
“你撒谎!!”
二皇子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喝道。
竺兰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殿下何必自欺欺人,若非殿下心中亦存了疑虑,又何以竺兰轻轻一语,殿下便甘冒被皇帝猜忌的危险来见贫僧?
而贫僧,若非为了殿下,又何用冒死进城,将此番真象告知殿下?
贫僧,实无诓骗殿下的理由。”
二皇子以吃人的眼神看向竺兰,任是谁,突然被人告知自己叫了近二十年的爹不是自己的亲爹,都会狂躁欲疯的。何况,还是在皇家,一步错,他就从尊贵的天潢贵胄,变成了低贱的野种!
高傲如他,如何能接受这番话?
此时此刻,他真想一剑杀了面前这个他看起来越发厌恶愤恨的人。
陆先生见二皇子不说话,他忽然问道:“你说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