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好有了那个预感之后,接下来好多天里,没由来的便提心吊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无法定下心来。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她从来没这么慌张过。甄好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是自己平日里疏忽了什么,将这些日子做的事情想了又想,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头绪。
连着裴淳都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biqubao.com
“嫂嫂,你是不是想我哥了?”裴淳说:“我哥虽然去了源州,可你也能跟过去,也不一定要陪着他,过去看他一眼就好了,事情耽搁不了,要是见着了我哥,你也能放心了。”
“瞎说什么。”甄好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脑袋。
可一听裴淳提起源州,又提起裴慎,她就更觉得心慌,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甄好一个人在铺子里的时候,便仔细把上辈子的记忆捋了一遍。
源州的事情出的早,距离她死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几十年前的事情,甄好哪里能记得清楚,只能隐约有个模糊的印象,只记得事情应当不小。
她听裴慎提到,源州的河坝险些崩塌,皇上才特地派钦差过去调查此事。河坝事关重大,关系到源州上下数万百姓的性命,自然不是件小事。
可除了这个,源州还发生过什么事?
甄好记得不少关于裴慎的事情,也还记得上辈子的裴慎这时也还在翰林院做事,他没有去过源州,因而源州发生了什么,甄好也记得不太清楚。
可如今让她这么担心,应当也是件大事。
有空的日子里,甄好便努力回想上辈子的记忆。
……
裴慎去河坝那看过,又问过了鲍老大不少事,才会府衙去找了周尚书。
周尚书已经看过了关于郑大人自杀的卷宗,可眉头依旧紧皱,想必也是没查出什么来。
“裴慎,你可调查出了什么不对劲?”周尚书问:“你去河坝那里看过,可有看出什么?”
裴慎便将那些工人与鲍老大的话告诉了他,而后道:“依下官看,或许还是要从鲍老大入手。”
“鲍老大?”周尚书扬眉道:“可听你的话,那鲍老大并无半点异常,所有人都觉得他为人甚好,你与他接触,可是看出了什么疑点?”
裴慎摇头。
鲍老大对百姓们的关心是发自内心,说起河坝出事的事情时,鲍老大也是满脸的痛心疾首和愤慨,就算他仔细观察,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之处。
可裴慎的直觉却是告诉他,若是从鲍老大身上找,或许能找到关于此案的突破口。他也已经打算好,接下来几天,再去找那个鲍老大了解河坝的情况。
裴慎轻轻揭过此事,又问:“尚书大人可找到什么不对劲?”
周尚书也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来的太晚,郑大人自缢这个案子早早就已经结了,只靠府衙里的卷宗,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他也打算亲自去郑大人家中看一看。
“郑大人想法设法递出了折子,手里头定然有着其他别人忌惮的东西,若是他是被人谋害,定也会设法留下一些线索。”裴慎道:“郑夫人是他的身边人,或许也知道一些线索。”
周尚书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京城来的人彻夜商讨之后,夜深了才睡下,第二日一早,便着急出了门。
周尚书去调查郑大人的案子,而裴慎再去河坝边看。他到河坝的时候,工人们已经勤劳的开工了,他还在那儿见到了鲍老大。
鲍老大恳切地道:“我想着或许能帮到大人们,就特地来了这儿,想给大人您帮忙,我在这儿修了这么多年的河坝,或许能帮上点什么。”
鲍老大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目:“这是修缮河坝用的账本,大人是否要过目?”
裴慎面色复杂地接了过来。
他昨日还在怀疑这鲍老大,今日这鲍老大竟然还主动把证据给他送了过来。裴慎看看人真诚的模样,也说不出不好,便直接打开账本看了起来。
鲍老大殷勤地引着他到旁边大棚底下看,他自己行动不便,又让人给裴慎倒了水。
今日天气不好,裴慎还没翻几页账目,就有雨丝从外头飘了进来。
“最近源州的天气就是这样。”鲍老大说:“如今雨季还未过,时不时就要下一场雨,别看如今雨水小,可等会儿就变大了,再过些时候雨就停了,也不碍着事。”
“下了大雨,河坝还撑得住?”
“这些日子里,我们一直在修缮河坝,如今河坝可比先前坚固了不少,就算是再像上次一样下暴雨,也能顶得住。”鲍老大得意地说:“我修了十几年的河坝,可从未出过任何问题。”
裴慎抬眼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翻起了账本。
就像是鲍老大说的那样,过了一会儿,小雨就成了倾盆大雨,雨水如注,哗啦啦从天上倒下,修缮河坝的工人们也连忙跑了回来,躲到棚子底下来躲雨,或坐或站,悠哉地凑到一块儿说着闲话。
裴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觉得这场雨却不像是马上就要停了的样子。
……
京城也下了雨。
今日风大,雨水迎着门口被风吹了进来,打湿了门槛的位置,铺子里的伙计连忙合上了半扇门,也挡住了不少风。
铺子里潮湿,阴雨的天气让人没由来的从骨子里都泛出凉意。枝儿在后间煮了汤,铺子里每个人都喝过,热汤入肚,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也不知道姑爷如何了,听说源州那儿的雨比咱们京城还多呢。”枝儿道。
甄好吹了吹碗中浮着的油末,随口道:“裴淳又与你说了什么?”
枝儿讪讪。前些日子,淳少爷可不就特地来找她说悄悄话,让她在小姐面前多说几句姑爷的好话?
不过枝儿说的也确实如此,源州的雨水比京城多,往年一到雨季,便让人心中惶惶,更别提先前还出了一个河坝险些崩塌的事,更让人心中担忧,生怕暴雨一来,水位一涨,那河坝又会支撑不住。
甄好又想起源州河坝的事情,眼前热烫氤氲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视野,她又忍不住想起上辈子。
源州暴雨……
河坝……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甄好脑中飞快闪过,她险些拿不稳手中的汤碗。
源州暴雨!河坝!
她怎么还忘了这件事情!
上辈子,是其他人领了皇命去了源州,可他们没有像裴慎那样立即出发,出发前耽搁了几日,到了源州时,源州连下了数日的暴雨,那河坝先前险些崩塌攻,哪怕是后来工人费心加固,可在连日暴雨与疯涨的水位前却不堪一击,在钦差到达源州当日,河坝崩塌,大水将沿路房屋冲垮,也不知道多少百姓在那时候没了性命,甚至连京城派去调查的人手也险些受了连累,事情传到京城,才让圣上震怒,又加派人手,彻查了此事,等到雨季过去,才总算是了结。
而如今……如今裴慎就源州!
以裴慎的性子来看,定会深入调查此事,不会离得太远。河坝崩塌时,那些工人首当其冲,死伤最多,可如今裴慎就在现场!
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甄好心中大愕,刷地站了起来。
“小姐?”
甄好扶住了枝儿的手:“带我去找……找……”
甄好忽然闭上嘴巴,不知道该找谁才好。
裴慎这会儿已经到了源州,哪怕是如今再派人去,也已经阻拦不及。算算日子,源州的河坝马上就要塌了!
她能去找谁?
“福余……对,福余!”甄好定了定神,甩开枝儿的手,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我要去进宫找福余!”
……
源州。
裴慎把河坝的账本带回到了暂居的府衙。
他先前帮甄家管理过铺子,对于看账目,也有一些经验,甄老爷还教过他如何分辨真假账目。今日鲍老大拿过来的账本,他粗略翻过,一时却没找出什么不对劲来,倒是他的直觉又是没由来的在这会儿发挥了作用,只觉得这账本应当是有些不对劲之处。
要说有什么不对,那这账目做的也太完美了。
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处。
他平日里给甄姑娘帮忙,给甄家帮忙,见过的账本不知几何,也没有见过这样完美的。这账目做的越是好,他就越觉得不对劲。
而周尚书那边,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他去郑大人的家中调查,本意也是想问问郑大人有没有留下来什么线索,郑夫人知道了他是谁之后,便偷偷摸摸将他拉到了一边,说了一个旁人从不知道的事情。
郑大人自缢那日,行为有些奇怪。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中间下人去找几次,有事想要求见,却一面也没有见到,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郑夫人也有事去寻,反而被他大声呵斥。郑大人平日里为人宽厚,也鲜少会对下人发脾气,他与郑夫人感情好,更不会这样对她大声呵斥。
而第二日,郑夫人察觉有些不对劲,再去寻他时,打开书房便看到了他掉在书房的房梁上,底下是踢到的凳子。
郑夫人心中大惊,伤心之余,也留了几分理智。平日里老夫妻说起枕边话时,郑大人也忧心忡忡的,觉得会有人来害自己,甚至也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后事,于是官府派了人来查时,她也没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只是郑大人应当是不想把夫人牵连其中,也没有与她透露太多。
周尚书问她:“那日夜里,你可还见过什么人出现过?”
“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人,倒是外头牵着的狗忽然狂吠不止,哦,对了,大人,您不说我都忘了,那条狗后来误食了老鼠药,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是否与此事有关。”
周尚书若有所思地把此事记下。
等他与裴慎再见到,互相交换了一些情报,却还是没有头绪。
而其他人也各自去调查过源州的其他官员,也依旧是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来。源州底下盘根错节,竟是罕见的上下一心,像是提前对过口供一般,竟是让人半点也找不出不对劲,就连郑大人,在河坝事情出现之前,郑大人与同僚的关系也不错,郑大人去世,所有人都惋惜的很。
接下来几日,暴雨也一直未停歇下来。
鲍老大那日估算错了,后来见到裴慎时,也有一些没脸。
“我们源州这儿的天气就是奇怪的很,雨水特别多,大人您再等几日,再等个几日,这雨就停了。”
“这雨一直不停,河坝就不会出什么事?”裴慎指出来:“上回可不就是下了暴雨,才险些崩塌,这几日水位涨了不少,河坝还撑得住?”
“撑得住,撑得住。”鲍老大咧嘴笑了笑:“这几日,我是日日去河坝那边看一眼,就担心河坝会出什么事,大人放心,这河坝重新加固过,牢的很。这河坝几十年没塌过,要是这会儿出了事,多少源州的百姓要遭殃,我哪里担得起这些。”
裴慎颔首,又撑着伞,到河边走了走。
雨水把河边泥土打湿,路上泥泞的走,他走的深一脚浅一脚,鲍老大断了腿,不方便陪着,就让好几个工人跟在他身边。
暴雨下的大,连走路都困难,几步远的地方就已经雾蒙蒙一片,连远处的景象都看不清,小小一把伞根本挡不了多少雨,撑伞在底下站一会儿,便浑身上下都湿透。
“大人,雨越来越大了,您还是快些去躲雨吧。”工人说:“这雨还要下好久,要是您病着了就不好了。”
“鲍老大今日特地给我们备了姜汤,说是要驱寒。这下雨天,的确是冷的很。”
身边几个工人干脆闲聊了起来。
裴慎没有多注意他们说了些什么,手中的伞撑不住,他干脆便将伞丢到一边,淋着雨蹲了下来,观察河面的水位。
暴雨倾盆,水面波涛翻涌,裴慎前些日子也来见过,比之他前几日见过的,水位已经高了不少。
看着几株野草在眼前随着波涛翻涌而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慎的错觉,好像今日的雨水比平日里还要更浑浊一些。他观察的向来仔细,这会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们过来。”他把工人叫来:“看看这水,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工人连忙停下闲聊,走过来看。
他们是在源州土生土长的人,关于河坝与洪水的事情,也比裴慎了解的更多。下暴雨时的水本就不清澈,原先他们也没有在意,可如今被裴慎指出来一问,顿时变了脸色。
“这……我爷好像之前和我说过,要是河里头的水变得浑浊不清,就是要发大水了。”
工人面面相觑。
“咱们那河坝可牢的很,鲍老大每天都过去看,应当是不会出错的。”
“源州的河坝都多少年没塌过了,上回不是也没塌吗?”
“是啊,我从生出来起,就没见河坝出过事。”
裴慎沉下脸,他抹了一把脸的雨水,也来不及捡起地上的伞,立刻往河坝处跑。几个工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黄昏时,水位果然又涨了不少,翻滚的波涛也比平时更加凶猛,河坝的工人们连忙冒着大雨将一袋袋砂石扛到河坝那边,鲍老大断了腿,行动不便,只能焦急地坐在大棚里看。
“这样不行。”裴慎仰头看着天上越来越大的雨:“赶紧通知沿途的百姓,让他们赶紧到山上去。”
“去山上?!”鲍老大惊讶地道:“可是大人,这都到夜里头了。”
“要是在夜里发了大水,大家都睡得沉,谁还能察觉?”裴慎目光狠利地瞪去:“你是源州土生土长的人,难道还看不出这雨有多危险?!”
鲍老大一噎,他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劝动了,连忙拄着拐杖去找人通知附近的村民。
裴慎也回了一趟府衙,连忙将此事告知了周尚书。
性命关天,周尚书也不敢耽搁,见他说的肯定,便也点头应了下来。源州的官府便连忙帮着疏散百姓。
可源州的百姓们却是怨声连连,马上天就黑了,夜里头又冷,谁愿意离开暖和的屋子连夜去山上,更别说外头带了这么大的雨,连走路都困难。
“那河坝上回也没塌,我打生下来起,这河坝就被塌过!”
“十几年前,源州那雨下的可比现在还大,也没见河坝塌,再大的雨都给挡住了,怎么这会儿就说要塌了?”
“前些日子……那不也是没塌吗!”
“还要去山上,山上多冷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夜里头这么冷,岂不是要把我们冻死?!”
“鲍老大,你是修缮河坝的人,你说说,那河坝会不会塌?”
裴慎抿紧了唇,哪怕周遭有不少捕快与官员狐疑的眼神看来,他仍旧坚定的很。
鲍老大也听了他的命,连忙劝着那些百姓,也或许是他平日里做人太好的缘故,却是没多少威信,这会儿百姓们被逼着离开家中,反倒是还迁怒到了他的身上,怨声道道,鲍老大只能讨好着笑。
周尚书过来低语:“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我没有把握。”裴慎如实道:“我只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事实会如何,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连源州本地的那些人都说要发大水,总归是防患于未然,尚书大人也知道,那河坝,上回就……”
周尚书沉默。
郑大人冒死把折子递到京城,河坝的事定然不像他们表面看到的这样,哪怕外表看起来如何坚固,或许内里已经……
他一咬牙,挥手道:“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裴慎松了一口气。
府衙的官兵帮着疏散百姓,周尚书都说了肯定的话,源州的官员们也不敢反驳,见官府都这样坚定,哪怕是百姓再不情愿,也只能按着他们的意思往山上走。
好在照源州百姓们的回忆,山上还有好几处山洞可容纳大家休息,也有些人见官府这么坚定,连忙回家拿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地往山上走。
源州的百姓不少,还有些人刻意托缓,到了深夜时,众人疲惫不堪,许多人已经到了山上,可也还有不少人固执的在山下不愿意动。
至于修缮河坝的那些工人,也在连夜加固河坝,生怕疯涨的水位会当真把河坝冲塌掉。
裴慎站在山下,脸色不善地看着那些动作慢吞吞的人,那些人有些还在骂骂咧咧,可抬头一和他的视线对上,天上一道雷霆劈下,将天空骤然点亮,在那短暂的明亮里,这些人看到他阴沉的脸色,一时两股战战,面露惊恐,也没了话。
忽然,远远地有人慌忙跑来。
“快跑!”
裴慎霍然抬头看去。
一些工人穿着蓑衣,在雷霆带来的明亮中,惊恐地跑来。
“河坝快塌了!快跑!”
轰隆!
暴雨如注。
在疯涨的水位一次又一次冲击之中,坚固河坝也轰然倒下,大水将河坝冲垮,咆哮着卷起碎石,卷起砂石袋,卷起树木,卷起所过的一切,瞬息之间,便将留在河坝那的工人吞没其中。
站在山脚下,远远地已经能看到洪水汹涌而来,势不可挡,带着吞没一切的气势,将所过之处一切都吞噬,朝着这座山奔涌而来
“裴大人,快跑!”旁边官差连忙拉了拉他:“快到山上去!”
裴慎也不敢停留,连忙往山上走。
“哇——!”
还留在山脚下的众人这是也不敢耽搁,慌乱地朝着挤着人群往上走,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要被洪水吞噬。
听到什么动静,裴慎猛然间回过头去。
一个幼童还留在原地,大概是与他的父母走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站在原地哇哇大哭,不知所措。
那孩子还年幼,甚至还没有裴淳大,惊惶地看着四周逃窜的人群,眼角带泪,小脸惨白,惊恐又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连逃跑都忘了。
“裴大人!”
裴慎回头跑过去,一把将孩子抱起,大步朝着山上跑去。
他身后,大水已经汹涌而来,众人哭声不止,将大雨声都盖了过去。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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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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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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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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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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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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