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来领米的都是些杂鱼,洪景来知道只要米到他们的手里,就掀不起风浪来。
大概是给朴宗庆面子,又加上宣惠厅的书吏知道,常平佥正发不出饷俸会被打死的。所以朴宗庆答应的一万石新米,最后给了洪景来九千石,新旧各半,只飘没了一成。
洪景来想了想,最后没有要新米,让司库全部换成了陈米,这样还能多一些,反正陈米一样吃的嘛。洪景来不学前任给他们掺沙子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前任还有人发霉米呢。
至于各位堂上大监的俸禄米布,那不归洪景来管,由直属户曹的内膳寺和义盈库负责发放。在普通百姓的眼里,两班就已经是老爷了。
可在京华士族的堂上大监眼里?
呵呵!
这个国家,除了他们京华士族算是人以外,大概其他的人都不入他们的眼。外乡八道的那些乡班乡吏在他们眼里和普通的百姓比,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硬是要分层的话,顶多也就是算是下等人。
再往下的百姓嘛,不好意思,话太难听了,咱们就不说了。在京华士族大监们的眼里,大概比不上家里的私奴婢更值钱,更重要。
所以洪景来给不给眼前这些领取饷俸的下层官吏儒生和兵丁好脸色都一样,人家未必对你这位出身京华士族丰山洪氏的佥正感恩戴德,洪景来这位常平佥正也没必要讨好这帮人。
直白的说,阶层的割裂明显的很!
对立的种子早就种下,只不过爆发的点还没有到罢了!
第一批冲进来领取的人,已经和发放的库直们掰扯完,几升几分的分量也不肯差。虽然库直们也看不起这帮穷酸,但是再穷酸也是两班老爷,打死一个库直还真不一定会让两班赔命。
所以缺斤少两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发生,或许其中也有洪景来或者说洪景来手下两个看起来真的会杀人的家人在场的原因吧。
领到米的人,挤出人群,第一时间就是拆开盛米的草袋,二话不说撸开袖子就往米袋的深处插去,以往的官吏甚至会在草袋中装二成的沙子,从中设法获利。
而这次洪景来除了换成陈米之外,并没有做任何手脚,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从米袋里掏出什么沙子来。
没领到还在排队的人围上去看领到的人的米袋,居然全都是米,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一个个有些稀奇,没来由的看了看站在库前的洪景来。
“真的全是米?”
“出了奇了!”
“本应如此,算他识相!”
在外围窃窃私语的这帮人说的啥洪景来肯定听不到,不过洪景来早就有数,这个月拿了饷俸,那这个月就能安稳一个月。
不至于还有人聚众到汉阳府或者刑曹去击鼓,吃饱了的儒生也不会扯一张草席往昌庆宫门外一跪,弄点什么“万人疏”恶心当政的金祖淳。
……………………
“今日都捧所发饷俸了?”
“这不是应该问户判嘛!”
“虽非朔日,但是积欠数月,委实该放。”
议政府的公事房内,七八位大监各自坐着。由于议政府内的大部分下层官吏,除了稍稍几个留守人员之外,实际经办事务的人员都跑去领俸禄了,大监们总不能自己去抄写公文吧,所以自然闲了下来。
“前几日,原先的小洪检详任了常平佥正,办事到是勤勉。”朴宗庆才把米批给洪景来,没想到洪景来真的立刻就发放了。
“小洪检详?不是开缺回籍了嘛?”郑日焕放下茶杯。
僻派的几位大佬看向闵廷爀和金祖淳,虽然洪景来是个小角色,但是在座的心里都有数,这位惠庆宫洪妃的侄儿,铁打的外戚方小弟。
“上国此前出送龙川飘民,小洪检详补了个典客郎去接送。”闵廷爀看似很随意的回答。
“到是恰当人选。”金达淳记得这事,因为这事儿当初他点头的。
“不意竟选了常平佥正?”郑日焕知道这个官那真就不是人干的,怎么会把人放去那里。
洪景来率先弹劾权裕的事情,在座的哪个会忘记,堂堂正二品的知中枢府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义禁府的大狱中。如果不是洪景来开缺回乡了,早被僻派寻个由头流放千里去济州岛吃海带汤了。
按理来说,洪景来对外戚们来说也是有功人员,就算不选一个美官,怎么会放去常平佥正任上,这不是置洪景来于死地嘛!
“说来诸位许是不信,这是小洪检详自请的。”金祖淳特意对着金达淳说道。
“喔?”
就算是大风大浪都过来的金达淳,一时间也没想明白此中的关节,自愿去干这种苦差事,图个啥?这差事可是既无名又无利的。
“拜见诸位大监!”门外一名公事官大概是去排队排的早,此刻已经领完回来。
猛地一看满屋子的大佬,虽然心下惊慌,但是还是按着规矩给各位大佬行礼,然后就准备坐下继续抄抄写写。
“你且过来,本官有话问你!”金达淳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那公事官立刻起身,硬着头皮跑过来,再度行礼。
“不知大监有何事吩咐?”
“你且把领来的禄米取来给本官看看,要全袋!”金达淳特意的吩咐要所有的都拿上来。
“省得了。”那公事官一头雾水的应命。
在座的诸位大佬虽然表面上不为所动,但是都暗暗静下了心思,也不闲聊喝茶了,就等待那个公事官把禄米取来检看。
整个米袋里都是大米,并没有其他!
“退下吧!”金达淳点了点头。
慢慢的议政府的许多官吏和兵丁回来了,金达淳又叫住几个人,有官阶更低的司录和参奉,也有守门的哨长。
不分品阶,不分文武,尽是大米。
“枫皋选了一个德才……”金达淳到底感叹了一句。
“实心办事,殊为不易!”朴宗庆也没想到洪景来真的一点没贪,全数发放。
“哈哈哈哈哈,你我耳根清净矣!”
“哈哈哈哈哈,正是正是!”
在座的诸位一团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