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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御与蔡蕹等人向着前方驻屯镇赶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泰阳学宫却也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
由于此时再没有比詹治同更为合适的人选了,所以学宫上层一致同意由他担任节使,出使坚爪部落,负责双方的沟通交流,随后就向治署递交了呈书。
这月方才上任的治署署公柳奉全没有任何拖延,立刻就将准许批了下来。
可是这样一来,却让东台学堂里的那些学子大为不满。
在将近两个月的相处中,他们对张御这位严厉的老师已是相当信服了,并且都是认为,只有自己的老师才是出使坚爪部落的最好人选,可现在此事却被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人抢去了,试问他们又怎么会服气?
更关键的是,作为张御的学生,两者某种意义上是一体的,老师被排挤出去了,那他们身为学生,还有脸坐在这里吗?
随后更不好的消息传来,说是张御今后不会再管学堂之事了,反而有可能让那个詹治同来教他们,这让他们感到更加难以接受。
“我们要让先生回来!”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引发了大部分学子的应和。
能坐在这里的学子,许多人的背景来头相当大,这些人立时聚成一堆,商量着怎么回去鼓动家里人给都堂施压,赶走詹治同,让自己的老师重新回来。
杨璎因为身份极为特殊,她忍住没有参与进去,不过还是一把拉过安初儿,道:“初儿,你是怎么想的?”
安初儿想到张御之前的嘱咐,似乎早就对此有所预见了,她道:“我想,先生不是那么软弱的人,他这次不争,很可能有自己的理由。”
“理由?”杨璎想了想,却是一阵头疼,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承受那么复杂的东西,她哼哼两声,道:“我不管,先生不能走。”
安初儿道:“那阿姐准备怎么办?”她虽然出身卑微,可与杨璎其实也有一点淡薄的血缘关系,要不然也不会被安排进来。
杨璎得意洋洋道:“你等着看好了。”
她当即迈着大步出了学堂,随着带着侍卫离了学宫,转回自己的庄园之内,带着一如既往的气势回到庭院里,非常熟练的用脚踹开大门。
她浑然忘了自己之前说的要好好保护弟弟的话,冲上堂去,一把拽住自己亲生弟弟的领子,道:“小弟,你下令把先生请回来,那什么詹治同,又凭什么和先生比?“
座上的小童有些懵,好一会儿才理顺思绪,问道:“阿姐,你想换人?“
杨璎一挥手,“对,那个该死的詹治同,听都没听说过,还想做你阿姐我的老师?想都别想!你让张先生回来,让他滚远点!“
小童想了想,道:“阿姐,你要我做事,也要告诉我这事是谁定下的啊?”
杨璎一愣,随即鄙夷道:“连这个事情都搞不清楚,真笨!”
小童一脸无奈,他想了想,道:“阿姐,如果是治署下的令,那就是新来的徐先生决定的,我就算都护,也没办法夺回先生的制令。”
杨璎不满道:“你是都护,下个命令都不行么?”
小童为难道:“阿姐,不行的。”
杨璎鄙夷道:“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就不来找你,我找舅舅去。”
“你要找我做什么?”
一个浑厚深沉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来。
杨璎浑身一抖,像被吓了一大跳。她慢慢回过头去,就见一个身着头戴鹖冠,身着黑红武尉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大堂门口,此人形貌英武,仪态威严,不苟言笑,而此时大门边所有侍从都是半跪在地。
她声音有些发颤,“舅,舅舅……”
英武男子走了进来,面无表情道:“都堂上的事,自有都堂诸公去管,不是我们武人该过问的,我们只管治军卫民。”
他看着杨璎,目光严厉,道:“杨卫尉,你手下掌握五千都护府亲卫军,危机时刻,需要你随时站出来卫护都护的安危,可你又去过军营几次?你手下的营管你认识几个?你卫中的军械兵器齐全与否,是否按时操练,军心士气又如何,这些最简单的事你都问过么?连这些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过问其他事?什么时候又轮得到你去干涉都堂决议了?”
英武男子语气越来越是严厉,杨璎被训斥的头越来越低,最后都抬不起来了。
小童也是脸色发白,但他还是能保持勉强镇定,努力出声道:“都尉,卫尉知错了。”
英武男子看了看他,拱手道:“是属下无礼,惊扰都护了。”他看向杨璎,“但这件事不能不罚,杨卫尉,现在我罚你禁闭十日,没我准许,不准出来,听到了么?”
杨璎一脸垂头丧气,低声道:“听到了。”她心里不由得一片沮丧,想着自己这回是帮不了先生了。
瑞光城詹府书房内,詹治同看着都护府送来的使节衣冠,此刻却根本就没有胜利的感觉。
他之前一直视张御为自己迈向仕途的障碍,可是没想到,自己苦心去谋求的东西,对方轻而易举就放手了,特别是他记得张御离去之时那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像随手扔了一根肉骨头给路边的乞丐,让他深深感觉到了一阵刺痛。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好像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事。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做了么?”詹公出现在了书房门口,看了看他,道:“还在想白天的事?”
詹治同半转身过来,道:“父亲,儿子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玄府的人,这样小儿真的算是赢了他么?”
詹公厉声道:“你是为了赢谁么?你是为了你自己!”
他用拐杖一杵地,发出一声响,道:“今次我豁出这张老脸,几乎用尽了人情才促成了此事,可是为了这件事,你知道我们父子会得罪多少人么?你觉得你没有赢张御?不错,你是没法和张御比,那是因为他就算输了,也还是玄府的弟子,可以继续走另一条道,可你输了,就没有退路了,你不抓紧这个机会往上爬,在这里憋气,你只是在延误自己的前程!”
詹治同微微低着头慢慢抬了起来,缓缓道:“父亲,我知道了。”
詹公看他渐渐恢复常态,语气也是缓和了下来,安抚他道:“其实玄府不算什么,他们哪里懂得权力的好处?说是超脱世外,可是东廷都护府建立这一百年来,玄府还没有一个真正能长生超脱的,还不是都死在战场上了。也只有坐在高堂上的人,才有资格去谈以后。”
詹治同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几十年前那一战,都护府高层也都一样上战场了,就算他的父亲,也一样去过,只是当时是负责处理的是后勤,后又受了重伤昏迷,这才侥幸活着回来,可不管如何,这番话也是给了他一点安慰。
詹公能看出自己儿子的心思想法,语重心长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浊潮将退,大变即将到来,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将毫无自保之能,所以你要想法设法往上爬,等你在都堂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你就有资格去决定他人的命运,而不是让人来决定你的,除此之外,所有东西都不应该成为你的干扰!”
詹治同用力点头,道:“是,父亲。”
詹公坐了下来,道:“治同,来说说与坚爪部落沟通这件事。都护府需要的只是安抚,要的是都护府南域不乱起来,以免两头难顾,但是你要做得事更多,你要设法让坚爪部落为我所用,至少也要设法拉拢一部分人,让他们遵从我们的意愿行事,这样都堂才会更为重视你的意见。”
说到这件事,詹治同信心渐回,他道:“父亲放心,这件事儿子会办妥的。”
詹公道:“现在的机会正好,张御不在,没人来碍事,他的学生也就懂一点皮毛,都护府只能依靠你,所以你无论想做什么,他们也只能选择相信,对了……”
他看着自己儿子,“那个什么伊察安排好了么?不要出什么乱子。白天他为什么突然跪下?幸好白天堂上没人在乎这件事。”
这个人是詹治同暗中去往南域时试图与坚爪部落沟通时遇上的,给点好处就愿意来了,他也确实是一个酋首,但是手下只有七八十人,远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多。詹治同父子也是心中有数,并没有去拆穿他。
詹治同道:“我后来问过他,他说是在那两个玄府道人身上感受到了类似族里神明的力量。”
詹公想了想,涉及这些超常力量的,他也弄不明白,道:“你尽早出发,我收到消息,张御的那些学生有些不安分,你越早办成事,我们父子的地位也就越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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