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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伊伊拿动法决,便有一道虹光自远处飞来,落至她与张御脚下,形若荷叶之状,摆动飞舞,但此本来该是顷刻间托人去天的,但此刻却是凝滞一会儿,这才慢腾腾飞了起来,带动着两人往外而去。
慕伊伊压下心中惊异,催运法力引导光荷向前,前行有半刻之后,就在一座大湖之畔压落了下来。
张御看过去,湖畔对面停泊着一座巨舟,此舟如城壁高立,横长阔直,外表光滑,但是有金线描绘的道箓金纹,看似成合一体,可细观之下,恰可分化为三十三个单独的道箓,如无意外,这应该就是代表元夏三十三世道了。
慕伊伊道:“张上真,邢上真就在里面等候阁下,伊伊只能送到这里了。”
张御道一声有劳,慕伊伊屈膝一礼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张御看有片刻,脚下踏起一团云芝玉台,从湖面之上飘渡而过,来到了那巨舟的近处,随着他的靠近,那驾庞大舟壁也是忽然裂开一个无比狭长如眼瞳一般的竖门,并自里显露出一条长长通路来,只是内里看着光华黯淡,有一股幽暗压抑之感。
他一甩袖,驾驭氤氲玉芝往里渡去,当他入内之后,道壁两边前有光华在前闪烁,似是指引他前路去向。
他跟随着光芒而行,数十呼吸之后,进入了一座庞大空厅之内,一束光芒从上方照落而下,在大厅之内弥散开来。
大厅正中,有一名身着古旧袍服的道人站在层层叠起的阶梯高台之上,其两侧的高壁倾斜向上,在高远处汇合交集到光芒源头所在,只是除了冰冷坚台和金属色的坚壁之外,空空荡荡,什么多余的饰物都是没有。
邢道人看了一眼张御,道:“天夏使者来了。”他缓缓抬手,执了一个道礼。
张御也是在原处立定,抬袖执有一礼。
邢道人用毫无起伏的语声道:“我乃是元夏元上殿司议邢觅,此行全权负责与天夏使者谈议一事。”
张御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邢道人冷漠目光扫来,“天夏使者来我元夏已有数月,却不曾议妥事机,故元上殿命我前来,元夏与天夏之间,今日便当有一个定议。”
张御点首道:“邢上真请言。”
邢道人在上面居高临下看来,道:“不管伏青世道寻你们谈了什么,也不管他们给出了什么条件,这些议谈都是到此为止,不必再继续谈下去了,天夏使者只需在这约条上面附名便可。”说着,一挥袖,一份长长契卷就对面飘荡过来。
张御目光一注,这契卷便在他面前顿止,并哗啦一声延展开来,上面列出了一条条约条,其中最为主要的,就在于最前面几条。
其一,天夏需将世域之内所有修道人的名册,所有镇道之宝,各辖地之地舆图,乃至各家传继道法都是拟成书册呈递上来;
其二,允许天夏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并入元夏,但随行弟子族人不得超过三数;
其三,元夏修士入天夏世域时,天夏修士不得有出面阻拦之人,必须配合元夏修士接手元夏各处要地。
其四……
张御一条条看了下来,在这里面,元夏是将天夏当成了可以肆意宰割的物事了,其中任何一个条件都是天夏不可能接受的,当然,天夏也从来没有与元夏谈条件的打算,此来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元夏罢了。
待看罢之后,他抬目看去,道:“这就是元夏的条件么?”
邢道人漠然看下来,语声中毫无情绪波动道:“这就是元夏的条件,怎么,莫非还不够么?天夏遣使到我元夏,不就是为求一个体面么?这里面的条件已是给你们足够的体面了。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答应。”
张御看着此人冷漠目光,心下了然,此人应该是一个元夏之中的激进派,其所追求的就是采取强硬,不给任何天夏任何以妥协的余地,深信凭借元夏的实力足以摧垮,所以提出了一系列天夏根本难以接受得条件,要的就是与天夏速速开战。
不过根据他这些时日了解的情形来看,这人虽然这般思量,却未必能够如愿。
他目光迎去,道:“那我可以回答尊驾所言,此些条件天夏一律不会答应。”
邢道人漠然道:“那么就是拒绝了?”
张御淡声道:“元夏欲如何,我天夏皆可奉陪到底。”他一语言毕,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面前那一份契卷倏然粉碎,再是抬袖一礼,随后一振衣袖,乘动云芝玉台,往外而去。
邢道人则是看着他的背影,目注着他离去。
巨舟另一处舱厅之内,蔡离正在座上摆弄一枚棋子。此时有一名修士自外走进来,对着一躬身,道:“上真。”他精神稍振,道:“怎么样了?”
那修士道:“上真,听说邢上真与天夏使者谈了没有多久,天夏使者就离开了,应该是未曾谈拢。”
蔡离冷嘲一声,道:“我就知道是此结果,这个邢觅回回都是如此路数。一味强硬对敌,然后每一次都是导致下面之人拼个死伤惨重。”
那修士不解道:“上真,那可为何上面那么支持邢上真呢?”
蔡离呵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上面想借机削弱我等啊。”
三十三世道的元上殿在总览全局,诸司议都是来自各个世道,有曾经的宗长,也有族老,长久以来,这些人通过掌握对外世攻伐的统摄权柄,建立起来了一定权威,虽然不可能去损害三十三世道的稳固根基,但却是倾向于进一步压缩各世道的势力。
这么做既是想更好的集中力量,同样也是想掌握夺取终道后的分配权。
终道如何,谁也不知,但一定不是像宣扬的那样人人可以得享,但最后必然只有少数人可得,元上殿诸司议自是想要拿在手中的。
但是下面各世道也不可能就此服从,所以反而是认为当以怀柔手段对待外敌,以势压人。这般不仅可以以最小代价摧破敌手,同时也不给上面执拿分配权力的机会。
那修士听蔡离这么一说,心中不安道:“上真,那么这一次邢上真与天夏使者无法谈妥,岂不是要让元上殿得逞了?”
蔡离哼了一声,道:“天夏是一块脂膏肥厚之地,想怎么切,该切多少,这是该事先商量好的,岂容这么粗暴夺取?”
他嘴上说得是天夏,其实也是意指终道,天夏是最后一个世域,谁都能看出,这一次出力和分配权柄,将直接决定终道归属,有序瓜分才是最好的,而不是元上殿全给拿去,然后洒一些残羹剩汤给他们。
他道:“你去一趟慕倦安处,要他设法把元夏使者挽留住,就说事情还有挽回余地,就说稍候我可请天夏使者去我各世道作客,继续商议两家之事。”
那修士一听此言,心下顿时明白了,原来自家这位上真也不是没有应对,这回当是是故意借助邢上真之手先压一压天夏使者,然而他们再上柔和手段安抚,如此软硬兼施之下就可逼迫天夏使者屈从了,同时也是不令伏青世道一家独享好处。
他道:“是,上真,属下这就前往。”
张御回到了塔殿之中后,他思索了一会儿,便命人请来曲道人,道:“曲真人,方才与贵方元上殿的司议见过了,贵方约条苛刻,我天夏自是无法答应,今番使命已毕,我待离开伏青世道,折返天夏,还请告知慕上真一声,允我离开。”
曲道人一惊,他赶忙道:“张上真且先留步,此事容我告知慕上真,再回复上真,说不定事情还得转圜。”说着,他一礼之后,急急离开此处。
张御在他走后,则是唤来严鱼明,道:“你且传命下去,让随行弟子准备一下,我稍候或当离开此地。”
严鱼明问道:“老师,我们是要回天夏了么?”
张御平静道:“这要看元夏如何选择了。”
根据他这些时日的了解和观察,元夏内部充斥着矛盾,除了涉及根本利益之事,不可能有一种意见完全占据上风,而且邢上真所列条书太过苛刻,哪怕是真心投向元夏之人也不可能接纳下来,这明显就逼着他离开,好令两家立时开战。
这他自是不会令其如意的,不过他相信,有人更不愿意看到他现在就离开。
半刻之后,曲道人转了回来,道:“张上真,慕上真让曲某告知上真,邢上真所出约条并非是我元夏诸世道之意,此事还可商议。”
他自袖中取出一封玉符递上,道:“此为乾坤符,持此符,可以在伏青世道内外走动,还望张上真能在我元夏多停留一些时日,事情还有转机。”
张御看有一眼,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就将此符接了过来,道:“我欲先见一见各位随我前来得上真。”
曲道人道:“这自是可以。”
张御微微点头,曲道人见他暂且不提离去之事,以为已是将他劝住了,也便出声告辞,回去复命了。
张御则是唤了外面的随从进来,要其带路前往尤道人处。这一回,果然没有遭遇任何阻碍,那随从直接将他带到了尤道人所居塔殿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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