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之前心中已是由推断知晓,这“执我之印”之所以在内层不得成就,那是因为这一方地不合。
诸我之求,非在于一方之我,更是在于诸方之我。
“正我之印”是将内层之我求得,而“执我之印”唯有在外层方有可能收获完整。
这些道理他凭着自身的道法修持之功已然有所推断,在得正我之印后,心中更能确定此理,
眼下既至外层,也该当行此一步了。
他当即心意一转,就将神元往里渡入。
“执我之印”上仅余最后一线不曾填补,在内层时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是难以完成,而现如今,神元却是顺利无比的渡入进去,并将整个章印俱是补全。
就在章印成就的那一刹那,一道光芒自上绽放出来,将他笼罩入内,这一刻,周围再度黯下来。
仿佛是上次景物之重现,他抬头看去,见又有一个自己朝他走了过来,并与他重合为一。
这一瞬间,他感觉身躯变得轻盈无比,而自己好似一念之间,就可由此超脱而去。
但这也仅是一种感觉而已,他知晓这里尚还有所欠缺,转目再往大道浑章之上看去,见就在“执我之印”上,又是浮现出来了一印。
对此他早有所料,当下继续以神元渡入,待得章印逐渐泛动光芒,上面浮现出了“明我”二字。
正我方可执我,执我方能明我,明我方得诸我。
他心下顿时知晓,取三元的最后一关便即在此了,只是与上次相同,到章印完满仅余一线之时,却是再一次感受了滞碍。
若“正我之印”对应的是内层之我,而“执我之印”对应的是外层之我,那么这“明我之印”,对应的当就下层之我,故取此印,当需落在下层!
只是这个时候,随着执我之印完成,道行再有进之后,他发现前面的道路已是隐隐约约显露出来了。
此时此刻,他也是由此看到了许多东西,心中亦是渐升明悟。
他明白,哪怕自己不去取这最后一印,此刻也是可以尝试着攀渡上境了,而此刻留下的那些缺漏和不足,到了上境之后,也是可以慢慢设法回头弥补的。
那是否就此尝试试着踏出那一步呢?
心中这个念头这一浮出,就一下变得无比强烈起来。
可以世上所有修道人在迈入道途之后,都有着一份求道之心,而在机缘近在眼前,似只要一步踏就能过去这一关门时,却也没有几个人能忍耐的住。
可他稍作调息,却是生生将此遏止下来。
他观摩道书许久,心中隐约知晓,修士在跨入上境后,虽有些东西是可以设法回头补足的,但是那里的代价却是需得之后用更多精力和时日去弥补回来,而还有一些东西,则是永远被舍弃了。
且由此求上境其实并不稳妥。
如今前方道路虽是得现,可因为“诸我”之道并不完整,有些地方他并没有能够看清楚,他也无法确定这是否就是正道。
而眼见再是稍稍向前一步,就可摘取三元,那又何必这么急切呢?
定下了心思,他冷静无比的将那强烈念头从脑海中抹去,而这欲执一杀,随之而来的则是身心内外一阵通透,而似洗去了什么污浊,整个人为之焕然一新。
他一振衣袖,自座上站了起来,在静室内走了几步。去往下层倒是不难,比起之前所经历的更是不上是什么难事。
这里唯有一个阻碍。
那便是去得容易,回来却难。
外层无论是修士还是军士,去往下层通常就是力量投影,就是怕有去无返。
然而按照之前完善章印的过程来看,可这无疑是需要他亲身前往的,只要他到了下层,那么立刻就可把将章印填补完满。
他要事先找好退路,这样取得三元之后才能顺利回来突破上境。
这里若是有一个上境大能接引,那是最为方便的。
不过除此外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他从星袋之中取出了某件东西看了看,思索许久之后,又将之放了回去。
白舟在外停留了一个多夏时,青曙才是转了回来,来至舱中向张御禀告道:“先生,关书已是换好了。”
张御道:“怎去这许久?”
青曙道:“听闻是南穹近日被外敌侵略甚急,故是内层诸洲每日都有军卒修道人和各类军械调运过去,故是慢了一些。”
张御点了下头,他感应了一下,方才虽有人下舟,不过此刻都已是回到了舟上,当已是可以启程了。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心生感应,往外看去,见是一个陌生修道人踏云而来,出现在了白舟前方。
奎宿,乙未城。
戴玄尊坐在法台之上,他望着虚空穹,目中赤红色的光芒闪烁不定。
他背后大台之上这时幡旗一阵涟漪,一团模糊身影出现在了那里,其面目却是难以分辨清楚。
戴玄尊并不回头,只道:“你现在不应该来这里。”
那个人影道:“戴道友,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除了你之外,没人会知道我来过这里。”
戴玄尊道:“什么事情?”
那个人影道:“这月过去,便就是二月了,你到底准备得如何了?”
戴玄尊沉默片刻,道:“我还在等一个人,若是他没有到,到时候恐怕会生出意外。”
那人影沉声道:“那么人在哪里?”
戴玄尊道:“很快便到了。”
那个人影得了这个回答,没有再什么,身影一晃,便缓缓消失不见了。
戴玄尊依旧坐着未动,好似那人影从来未曾出现过。
张御见那道人,心下一转念,身影一虚,自白舟之中踏步出来,道:“这位道友何来?”
那道人对他打一个稽首,传声言道:“可是张巡护么?”
张御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那道人言道:“张巡护不必见疑,贫道此行是奉戴玄尊之命而来。”
张御眸光微闪,道:“哦?”
那道壤:“戴玄尊有事找寻巡护,巡护若是方便,那么请尽快回去奎宿,与玄尊一晤。”
张御道:“我知晓了,只我还有一些事需安排,劳烦道友回告一声,待我处置好了,便去面见玄尊,只是有一事……”他看向对方,道:“尊驾既称是受戴玄尊所遣,不知可有什么凭证么?”
那道人却是没有接话,而是对他打一个稽首,就这么转身离去了。
张御看他离开,也未有上去阻拦。
他站在原地深思了一会儿,对方应当就是戴玄尊派遣过来的,虽然未曾拿出信物,但是冒称没有任何好处,便他此刻不用芒光传讯,回到奎宿之后也一样可以确认,伪称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他觉得,这事似有些不同寻常。
他此时忽然想到了在灭去庞立之后,那幅古图之上又一次显现出来的场景,眸光一时变的深远了许多。
转念之后,他回到了舟舱之内,起心意一催,白舟泊台之上飞起,往前方一座座方玉柱之间的光幕飞去,数个呼吸之后,便进入了其郑
霎时间,周围一切声音都是退去,只能感觉飞舟似在浮动之中,舱壁四周则是浮现出了无数彩雾光带。
在飘忽不知多久之后,舟身一震,便自另一端门之中穿渡了出来,此时熟悉的乙未城已是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
他朝城大台之上看有一眼,却没有选择立刻去见戴玄尊,而是驾驭白舟往昙泉州上来,并在此定落下来。
下了台后,他唤过青曙,道:“我有事离开片刻,你带诸位先去宅院之中安置,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你可问询许执事。”
青曙道:“青曙明白。”
张御抬首往地星北方看有一眼,身上银光飘荡了一下,随即身影一腾,便即不见了影踪。
青曙则是遵照吩咐,带着诸人来至宅院之内,并与李青禾一道,将众人都是安置稳妥。
这一番忙碌下来,已是到了日入初刻,色也是渐渐黯淡,李青禾来到偏阁,准备要给妙丹君喂一些丹散,可这个时候,这头豹猫却是耳朵一动,倏地一下窜了出去,化一道金影往正堂而去。
李青禾一怔,他神情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东西,急着跟过来,待踏入堂内,抬头看去,便见张御坐于在蒲团之上,正伸手抚揉着妙丹君的脑袋,而这头豹猫则蹲在他的脚边,尾巴竖起,轻轻摇晃着。
李青禾露出激动欣喜之色,上前一揖,道:“先生回来了?青禾见过先生。”
张御微微点头,道:“我离开后,这里可还好么?”
李青禾道:“回先生,奎宿大致安稳,倒是听闻前阵日子娄宿鏖战激烈,奎宿数月来也是给前方派遣去了不少援军。”
张御嗯了一声,他初次到达奎宿的时候,就听闻娄宿群星经常遭受侵袭,奎宿驻军除了守御之外,主要负责的就给娄宿提供支援。
他道:“左道友、英道友还有卫氏军那里如何了?”
李青禾道:“青禾特意询问过了,这几月来因为奎宿抽调兵卒,令下层空虚了不少,所以多是依靠先生的安排支撑,这几位上修至今仍在守御之中,不过局势暂且还稳得住。”
张御颌首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青禾躬身一礼,便从堂上退了下去。
张御坐了一会儿,道:“许执事。”
许成通自一旁现身出来,道:“巡护,许某在。”
张御道:“我有一事关照你。”他传声了一段话,最后道:“可是明白了么?”
许成通心中一震,他低下头,躬身一礼,道:“是,许某定当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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