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道之会过去半日后,某处距离神赦宫庐不远的宅院之内,一名黑衣道人穿过爬满葫芦藤的花廊,往一片清幽的竹林中行去。
他看着那些在眼前晃动的葫芦,这些葫芦个头较小,淡青的色泽,一只只光润致致,玉嫩可爱,而周围的葫芦叶也是清翠,看着分外养眼。这些小葫芦似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走过,也是摇晃了起来。
他收回目光,发现花廊已是到了尽头,一名老道人正站在那里等着他,赶忙上前一礼,道:“黎公。”
黎老道言道:“怎么样了?”
黑衣道人道:“黎公,我方才从讲法之地回来,那人已是得了玄尊所赐章印。”
黎老道一抚须,似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表情也是松了下来。
黑衣道人吹捧了一句,道:“黎公计策高明,似张御这般求道心切之人,乍然遇到这般机缘,下来时日定是会抛开一切苦求道法。”
黎老道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了一句,道:“最好如此。”
黑衣道人又道:“这等消息等传出后,想来当还会有不少人去这位争夺缘法,届时这位怕是更无余暇去理会他事了。”
黎老道言道:“这些人没什么可指望的,以这位的本事,此辈毫无威胁,连添麻烦都算不上。”
黑衣道人看了看他,小心问道:“黎公还有什么还不放心的地方么?”
黎老道沉吟道:“我曾以为任何事都可在我们的把握中,但有些人却不在其列。我方才一直在想,我还是过于以平常人的眼光去看这位。
需知平常人得了缘法,无外乎是舍弃和入执两个结果,可此人不能常理来揣度,他若得此,却是不排除成法的可能,要是如此,我们恐怕就弄巧成拙了……”
黑衣道人顿时吃了一惊,他犹疑道:“这……不太可能吧,黎公或许多虑了。”
黎老道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梁屹走了么?”
黑衣道人言道:“走了,听道结束后就走了,没与任何人照面。”
黎老道点头道:“梁道友还是知道大局的,知道什么最重要,我们的事可以慢慢推进,尽量不出岔子就好。”
张御宫庐之内又是等了一日,只他能感觉到,从昨日听道结束后,就一直有窥觊的目光看着他所居之地,心湖之中波澜可谓此起彼伏。
这些人显是都在觊觎着他手中的“缘法”,只是他在这里暂无动静,所以这些人仍在观察和等待。
许成通自外走到他身边,执礼道:“巡护,我又去查问了一下,的确有疑似那位梁道友的人出现过,只是现在人已经走了。”
张御眸光微动,道:“我知道了,劳烦许执事了。”
许成通马上道:“在下是在赎罪,不敢称劳苦。”
青曙这时殿门外出现,他站在那里抱拳道:“先生,人带到了。”
张御转身看去,道:“让他们进来。”
青曙站在那里招了招手,便见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十二三岁,面孔稚嫩,却是大人穿着的少年人走了进来,只是走路姿势略微有些不自然。
那中年男子到了跟前,朝座上一礼,道:“安立见过巡护,见过这位道长。”他侧过头,见那少年人站着没动,踢了一脚,低声呵斥道:“巡护当面,还不见礼?还想挨板子么?”
少年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小脸一僵,不情不愿的行有一礼。
最初几日,由于他那番举动,果然有不少人关注他和他的所打造的飞舟,他还非常得意自己的计策,可是听闻自己要去给张御做弟子,当真是恍若晴天霹雳。
一开始他还百般不愿,上蹿下跳,大声叫嚣着“我不去,要我去就死给你们看”,结果被他祖父安嵩拿起竹鞭噼里啪啦一顿毒打,顿便变得老实了。
张御看了看他,道:“今后一年,你便在跟随在我的身边。”
安知之低着头,嗯了一声。
安立忙是一揖,道:“小侄就劳烦巡护看顾了,若是他不老实,要打要骂全凭巡护。”
张御转向他道:“听闻你安氏两代都是大匠?”
安立道:“是啊,不想巡护也听说过我们的名声。”
张御道:“我自内层青阳上洲而来,造物之术,也颇有可取之处。”
安立此刻看了一眼站在张御身后的青曙,他之前听传闻说张御敌视造物,他很容易就信了,因为他觉得,既然是修道人,那么一定是不喜造物的,可现在想想,这似乎又很没有道理。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张御这句话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意思,决定记下来告诉阿父。再琢磨琢磨。
张御评价了一句后,又没再多谈,道:“青曙,带他下去,先让他学一些呼吸法,待回去之前,我希望他能学会。”
安知之忽然抬头,大声道:“我想把我打造的东西一起带走,还有我的随从,也要带走。”
青曙看了看他,又看向张御。
安立顿时一副紧张之色。
张御平静道:“想带什么就让他带上吧。”
青曙躬身遵命。
安立马上道:“在下回去后,立刻命把人和东西送来,不会耽搁巡护行程。”
许成通在旁看着,他感觉这安知之年纪虽小,心眼倒是不少。
这小子无非就是怕到了这里之后不让他再研修造物,所以方才那句话其实是一个试探,若是允许他带走东西,那就说明很可能没有这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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