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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宜今年的夏天,比往年都要古怪。

  要么一连大雨,遍地沼泽,要么连日暴晒,就如现在。

  天空晴朗的没有云朵,一碧如洗,繁花穿插在官道与野径,给绿的似海的山野点缀清丽。

  宋二郎带着郑北军一队近两百人,绕过一座小山岭,往北而去。

  他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更不信任这些兆云兵,于是自己遣了斥候去探路,回来汇报后,他便在行军志上简略描画。

  走一阵,停下来再画一阵,虽然速度慢,但多少已对这一带的地形山貌有了大致了解。

  太阳晒得猛,马背上作画不易,宋二郎整个背脊弓着,提笔描画。

  那些士兵们也坐在马上,大汗如雨,但谁都没有抬手去擦汗。

  旁边就是大湖,可以停下歇息与掬一把清水洗脸,但宋二郎没有下令。

  不能有松懈,不仅是松懈对身处环境的防备,更还有众人的意志与斗志。

  这一带实在太大,前面平野还好,往里深入群山后,全是险要的山势与深谷。

  在行军志上又描数笔,又一个斥候拍马而归:“郎将!前面发现贼子!”

  宋二郎眼睛一瞬明亮,抬起头来:“多少人,在做什么,哪个方位,地势如何?”

  “一百余人,正歇脚啃粮,西北三里,地势狭长,可火攻。”

  火攻的意思,不是真的要怂恿宋二郎去火攻,而是直观描绘出地形,意指周遭狭窄,水少或无水,且一旦起火,出路难逃。

  上了战场,争分夺秒,简练言语是大大小小无数战役所锻造出来的。

  打还是不打,极容易判断。

  宋二郎收起纸笔,沉声道:“走,去看看!”

  并不急着要动手,因为这蹊跷的简直出了鬼。

  过几日,南边便有军队要上来,这是秦三郎的父亲特意为他调度的。

  军队人数多少暂时还不知道,总之不会是他这可怜兮兮的五百人。

  因为磐云道要驻军,而山上又一直大雨,所以想也知道,这些马贼们近来为什么活动频繁。

  各个马贼帮之间也不交好,听说不久前在石桥县就曾有一次交火。

  所以,怎么可能还会有落单的一百人在那边歇脚,还是这么一个一看就很好下手的地形。

  也不知道是设计引诱他们,还是设计引诱其他马贼。

  夏昭衣背着包袱,赶了好长一段路,循着马蹄,终于看到前边无主的马儿。

  马儿慢悠悠的在水边吃草,显然已经忘了臀上的疼痛。

  夏昭衣停下脚步,打量着它翘挺挺的臀部,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下那么重的手了。

  马都是有灵性的,也不知道它认不认主,记不记仇?

  不过,这匹马不算什么好马,所以,灵性应该也弱些吧。

  夏昭衣对马了解不多,只能这么自我宽慰的想着。

  而且看上去,这匹马的性情还挺温和。

  想了想,她抬步走去,快靠近的时候,摘了把草,小手伸的高高的,想要喂到它嘴边。

  马儿嫌弃的避开了头。

  呃。

  夏昭衣走过去,又举起这把草:“我手短,举不了多久,你来吃了嘛。”

  马儿哪听得懂她的话。

  夏昭衣打量了一下它的蹄子,估摸自己被踢飞的概率有多少,以及若要及时避开,又需要哪些走位。

  然后她小心伸出手,在马儿的脖子抚摸了下。

  马儿没什么感觉,继续吃它的草,喝它的水。

  “你看,咱们也算是有缘,我虽然是跟着你的脚印来的,但我其实也在赶我自己的路,我本来就要往这边走的。”夏昭衣又摸了下。

  小手冰凉,且蹭着马儿有些痒,马儿回头看来。

  夏昭衣冲它一笑。

  未想马儿还是不买单,回过身去,慢悠悠的往另一边走了。

  “你……”夏昭衣郁闷。

  不过她没有受挫,不依不饶的又跟上。

  一人一马,一直磨蹭,行了半里时,夏昭衣的神情忽然一紧,仰头看向西边。

  林间有鸟儿飞起,虽然不多,却成片成片,由远而近。

  有人来了。

  她有些遗憾的轻拍了下马儿的脖子,转身朝另一边的丛林而去。

  马儿没了人烦着,不解的回头看来,随后不声不响的跟上。

  夏昭衣转眸看它,倏然一笑,伸手去牵它的缰绳:“走!”

  小湖对面,宋二郎带人刚来,抬头便看到那山林前牵着马,一闪而过的女童背影。

  “阿梨?”宋二郎低声道。

  还真是她。

  身上衣裳换了,整个人变得精神许多,头发用木簪盘着,几绺垂在发髻下。

  这小女童,怎么会出现在这?

  联想凤姨余妈他们的描述,尤其是钱千千口中的,宋二郎心里的纳罕越发浓郁。

  不少人也看到那边了。

  旁边的斥候讶异:“女童?”

  宋二郎看向身后两个士兵:“你们两个去跟上她,最好喊她回来,一个小丫头,在外面浪荡像什么话。”

  “浪荡……”一个士兵道。

  形容一个女童,妥吗。

  宋二郎已扯了马缰,对斥候道:“继续,走。”

  “是!”

  夏昭衣已经觉察身后有动静了,所以快步躲了进来,并将马儿拴在了树下。

  她爬上另一边的一棵高树,躲在最上面。

  透过层层叠叠的枝桠绿叶,她盯着下面的马儿,耳朵也高高竖着。

  很快,便听到身下传来马蹄声。

  看来真的被人发现了。

  她轻皱眉,有些遗憾的看着这匹马。

  “小心点,也许有埋伏。”一个男音响起。

  “嗯。”

  两个士兵握紧长枪,胯下骏马朝里面走去,他们面容严肃,严正以待。

  夏昭衣换了个角度,将自己藏得更隐秘一些。

  “只有马。”先前那个男音响起。

  士兵从马上下来,伸手去解马儿的缰绳。

  看到他身穿的盔甲与所持的长枪,夏昭衣一愣,胸腔里面似有什么东西刹那沸腾了起来,汹涌狂涌,涌向四肢百骸,燃起一汤热血。

  她努力按捺着,没有情绪外露。

  直到看到跟着这个士兵后面的战马,她才终于可以确认。

  大宛马,是那些马贼们抢都抢不到的马匹。

  夏昭衣松开树枝,跳了下去。

  他们猛然回身:“谁!”

  长枪直指面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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