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州所处之地,西接西北六州,北与仄阳道中段路接触,东北往上,至云舒官道,可穿三大州府,直奔京畿,
宋致易要进军西北六州,必须拿下游州。
田大姚更不会放弃游州,整个游州在田大姚的战略版图上,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相比起从信南部的生灵涂炭,从信往北,一直相对安稳。
田大姚的兵马在游州不仅只有军部,自大乾左翊卫大将军梁崇光战死,游州刺史骆志成被当街斩首后,整个游州的官宦系统,被田大姚的部众全面接手。
尉平府被闻郎引江潮淹没,数万难民曾一度北上。为了维护从信往北数百里的平稳,田大姚令吕盾和现游州刺史林戈务必控制难民大潮。林戈直接下令,若有难民继续北上,格杀勿论。
所以游州恰便以从信的绕赤乡为分界线。
绕赤乡往南,人间炼狱。
绕赤乡往北,尤其是从信府,不说繁荣锦绣,至少富余之人,仍能清闲的去四处寻茶叶,挑金器瓷器。
入夜后的一场大雨,炎热数日的从信府因此降温。
大半座城池宁谧安静,但士族们最爱去的茶馆酒楼和烟花巷,仍可闻高扬的笙歌。
玉衡楼后院,管事撑着雨伞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三人,皆戴着斗笠,风尘仆仆。
“可算来了,”管事往一旁退去,“快进来。”
热水,热汤,干爽柔软的衣裳,杂役们一一端来。
三人没有要去洗浴的打算,湿漉漉的斗笠直接放在上品的花梨木云纹案上,佩剑佩刀则不立身,仍傍在腰旁。
杂役们离开,管事留下,交代眼下从信时局。
三人冷冷听着,斗笠除去后,斗笠下的面色皆很糟糕,尤其是楚筝。
这几个月,他们一路追杨长军至八江湖不得,转而想去暗杀全九维和沈冽,还有那个阿梨。
但全九维比杨长军还难捉摸行踪,沈冽和阿梨更不必说,在八江湖时,他们就已经失去了目标。
这一个多月内一事无成,虞彦驰极其不满,恰好颜青临来信,田大姚麾下的八都军使将于从信开会,商议军事,应对开秋之战。
厌倦一路追人的楚筝主动请缨,和程妙德,司马悟一起,跋山涉水来了从信。
所谓八都军使,是田大姚新建兵制,独立与原有军制和兵种之外。
田大姚起事于夜荨岭山脚一座小村,当年天灾无收,税制不调整,易怒的田大姚徒手打死两个征税小吏,逃往深山躲了两日。
在山中,他越想越不甘,再出来,他拉上村中亲朋,跟着他反。
没人不敢跟,不敢跟的,他当场杀。
三日后,在地方官府还没半点觉察之时,田大姚直接带人闯去荣江县,将正在审案的知县,县丞,主薄和一干小吏给拖至街上,当场砍了。并以他们的鲜血为酒,歃血为盟。
荣江县是田大姚的故乡,除却荣江县,沿着夜荨岭一百多里的山脉全跟了田大姚,田大姚的主力军便来自于此。
现在的八都军,则是田大姚采纳了章之的新军制,将除了荣江县和夜荨岭那些村县外,他所占的所有州府大省分为八大区,每个区特选一位正将都尉,招兵抢兵,包括强制正值壮年的男丁入伍。
牟野之战还在僵持,且不知会僵持到何时,但游州,田大姚和宋致易势必要有场大仗。
房内很安静,只有管事的声音。
说完从信时局,司马悟问起外面局势,管事的有什么说什么。
提及醉鹿之事,一直沉默的楚筝忽道:“沈冽干的?当真是他?”
“是,姑娘,”管事朝她看去,“沈冽当街砍得,众目睽睽,数百双眼睛看着,不会是假。”
“怪了,”楚筝嗤笑,“郭家想必也没想到,他们养了这么久的狗,会反过来咬他们。那,沈冽现在身在何处?”
管事摇头:“这个不知。”
楚筝收回目光,不理了。
司马悟让管事继续说下去,醉鹿的说完了,说到了同渡,而后是盘州,湖州。
无可再说后,司马悟挥手让他下去。
“等等,”楚筝说道,“那个阿梨呢,可有她的消息?”
“便只有衡香那事,她放话出来,要保东平学府。”
“这事我知道,其他的呢?”
管事摇头。
楚筝摆手,让他离开。
房门很轻的被关上,司马悟看向两个同伴。
“先休息吧,”司马悟说道,“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先去驿馆打探。”
“田大姚的八都军使相聚,来得绝不可能只有我们,”程妙德道,“我们在此人手未必会够,要不要派人去武成军那要些人手?”
司马悟想了想:“暂且不用,太多反而不好隐藏。”
“那好,明日我们分头行动,”程妙德道,“我先去休息。”
“嗯。”
他们话音方落,楚筝抓着她的斗笠起身,抬步离开。
正准备起来的程妙德皱眉,看着被她带上的房门。
“她近来火气越来越大,若说不想来从信,可又是她主动提的。这一路来,咱们二人惹都不敢惹她,偏是她老给我们脸色看。”
“怪我们无能呗,不然还是什么。”司马悟说道。
程妙德呸了声,抓起斗笠,也走了。
玉衡楼是这条烟花巷里面较为不起眼的一座春楼,跟从信几家大知名的春楼无法相比,且因世道缘故,生意更比不上。
楚筝拉开房门出来,去往为她准备的卧室,遥遥听到一个酒坛子被砸碎的声音。
大雨滂沱,但这声酒坛子碎得更响。
远处渐渐响起叫骂声。
听到一个人名,楚筝停下,扶着美人靠朝外望去。
也不知是否听错了,那个人名没有被再提,反倒是刺破暗夜的一声尖叫乍响。
“杀人了!杀人了啊!!”
“那边发生了什么?”程妙德走来说道。
“说是杀人了,”楚筝抱剑而立,“乱世死人多正常,大惊小怪。”
说完,她转身走了。
程妙德听了阵,没人再喊“杀人了”,但场面依旧混乱。
算了,发生什么,明日便会知晓,他便也不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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