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陈月娇睁开眼睛,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这声音比杜恒霜的声音更娇更媚。
杜蘅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她重活一世,是上天给她的际遇,让她以陈月娇的身份,去重新获得萧士及的真爱。
女子重前夫,男儿爱后妇。
原配啊,就是那茶几上摆得满满的杯具。
她真是太傻了,刚才还急吼吼地要重新上杜恒霜的身。
杜蘅在心里轻笑,郑重告诫自己。从今往后,自己就是陈月娇。至于杜蘅和杜恒霜,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以后跟她毫无关联。
“娘,我头疼。”陈月娇又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上一世,那陈月娇是萧泰及妻子的姨妹,她带着自己的娘亲投奔而来,跟她娘一起住在萧府十多年。就跟两个篾片相公一样,陈月娇的娘金姨妈,成天趋奉萧老夫人。而陈月娇,曾经成天跟杜恒霜,也就是上一世的自己在一起。
也幸亏如此,自己对她的事,熟的不能再熟,不然就只有用失忆来糊弄过去了。
金姨妈见自己女儿终于醒了过来,高兴得又哭又笑,抱着她坐了起来,拿袖子给她揩着额头上的尘土。
“大小姐!大小姐!”一声大喊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并不是那安子常的声音。
陈月娇心里一动,知道是许家的人寻过来了,忙对金姨妈道:“娘,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们过去看看吧。”
金姨妈拿袖子擦着眼泪,扶着陈月娇站起来,唠唠叨叨地道:“我们家月娇,从小就心好。良善,我就知道,老天不会那么狠心,把你收回去的。看你自己伤成这样了,还要去管别人的闲事,你才多大啊,也不怕那边是坏人……”
陈月娇微笑着道:“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去看一看,能帮就帮吧。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
说话间,金姨妈已经扶着陈月娇拨开一人高的草丛,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
来到刚才的地方。陈月娇眼神闪动,看着眼前的情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她心里一闪而过。
只见安子常半跪在地上,正拿着一段月白色的布条往杜恒霜脑门上缠过去。
看那月白色料子的质地,似乎是从安子常自己的中衣上撕下来的。
那个丫鬟知画似乎也喘过气来了,靠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喘气。
还有一个家仆打扮的老人正焦急地飞奔过来,正是他叫着“大小姐”。
原来是杜家的老仆钱伯。
陈月娇眯起眼睛。知道这钱伯是个身怀绝技之人。上一世自己还是“杜恒霜”的时候,指示过钱伯帮她做了不少事,对杜恒霜最是忠心耿耿。
“安公子,这是怎么回事?!”钱伯的声音低了下来。但是非常严厉。
安子常一边给杜恒霜的脑袋上缠着绷带,一边轻描淡写地道:“我被人追杀,连累你们家小姐的车被歹人所持,是我的不是。”
“歹人?!是不是那些灰衣蒙面人?!”钱伯想起来刚才见到的那几骑拿着朴刀的大汗。怒上心头。
“正是。”安子常缠好绷带,又小心翼翼地将杜恒霜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左右端详了一番,“还好,应该还有得救。”
“大小姐!”
“大小姐!”
又有数声喊叫传了过来。
更多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从官道上传过来。
这个地方,离官道还是不远。
陈月娇甩脱金姨妈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对安子常道:“这位公子,需要帮忙吗?我和我娘刚刚也是被那些歹人撞了车,好在人没事。”
从上一世的经验,陈月娇知道得很清楚,安子常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他绝对不会主动追一个女子,但是你主动对他好,赢得他的好感,他恨不得掏心掏肺对你好。
这样的人,值得自己主动一些,跟他套上关系,以后自然有好处。
安子常缓缓抬头,眸光冰寒,看了陈月娇一样,冷冷地道:“你们是谁?从哪里来的?”
陈月娇含笑走过来,和安子常同样的姿势半蹲下来,探头查看杜恒霜的伤势。
“这位小娘子伤在后脑,可要赶紧救治呢。若是有淤血不及时清理,恐影响她以后的身子。”陈月娇细细打量,伸手往杜恒霜的后脑处轻轻按了按。
晕迷的杜恒霜只觉得一阵剧痛从后脑处传过来,反而疼得清醒过来。
嘤咛一声睁开眼睛,杜恒霜只觉得眼前发花,看不清人影,只看见一对关切的眸子,一双沉稳的臂弯,以为是萧士及来了,呢喃道:“……及哥哥,我的头好疼。”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虽然不如陈月娇的声音天生柔媚,但是更有一番动人之处。
安子常愣了一下。
杜恒霜给他的印象,一直是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刚直硬气,从来就没有流露出这样柔弱的小儿女情态。
也只有在她未婚夫跟前,她才会放下戒备吧。
安子常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一手抱住杜恒霜的肩膀,一手从她的腿弯兜了过去,抱着她站了起来。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啦?!”一个年纪略老的妇人带着哭音扑了过来,正是杜恒霜的欧养娘。
陈月娇下意识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躲在金姨妈身后。
上一世的时候,就是这个欧养娘,最先发现她不对劲。
虽然她也不是装失忆,但是神态气质和行事举止完全不一样了,“杜恒霜”身边最亲密的人总是看得出来的。
那股审视的目光让上一世的她十分不自在,后来还是寻了个由头,将欧养娘和知画都早早打发了才作罢。
只是这种对欧养娘恐惧的心理还是一直残留了下来。
这个妇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些。
“……养娘,我头疼。”杜恒霜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安子常一个人听得见。
欧养娘心头悔得不得了。她怎么能这样大意?将杜恒霜一个人留在车里……
“钱伯,你去哪里了?怎么会让大小姐的车被歹人胁持呢?”欧养娘不客气地说了一声,走到安子常身边,想伸手把杜恒霜接过来。
虽然大齐的男女之防没有特别严重,但是这样未婚的姑娘家被一个不相干的男子抱在臂弯,还是不太好看。
当然,她身受重伤,也是情有可原的。
“霜儿!霜儿!”方妩娘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似乎正往这边赶过来。
还有许绍的声音在后面威严地响起来。“所有人等,给我封锁这边的路面,不许任何人进出。就说,官差捉拿凶徒,挡路者杀无赦!”
钱伯听了转身就走。瓮声瓮气地丢下一句:“我去抓凶徒。”很快兔起鹘落般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眼前。
方妩娘一路飞奔过来,心里也是懊悔得不得了。
她早就觉得将女儿的车安排在最后面,有些不妥当。但是女儿一再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要去跟许家的大少爷争执了。
他们这一趟去长安的车队安排,都是许家的大少爷许言辉作主安置的。他一向看见杜恒霜和杜恒雪姊妹俩不顺眼。方妩娘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样胆大包天,敢跟歹人勾结,做出这样的事。
许言辉和许言邦随后赶到。两个人都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过来的时候,许言邦已经冲许言辉发过火。
“大哥!你太过份了!平日里欺侮她们也就算了,可是你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真的要弄死她们吗?”
许言辉不客气地吼了回去。“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她们真的死了,也是她们活该!——我犯得着跟她们一般见识?弄死她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许言邦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下手的不是他大哥,心里虽然满腹狐疑,却也只好闭了嘴。
过来一看,只有杜恒霜被安子常抱在臂弯,脑袋上缠着绷带,似乎受了重伤。
她身边的丫鬟知画也是一身尘土,脸上伤痕累累,却没有看见杜恒雪。
许言邦松了一口气,和许言辉一起走了过来。
方妩娘冲到安子常身边,看着他臂弯里的杜恒霜,眼泪汹涌而出。
“霜儿……霜儿……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见你死去的爹……”那是压在方妩娘心头最沉重的负担,虽然她现在过得比当初还好,可是就因为她过得好,越发觉得对不起杜先诚。如今又让杜先诚最疼惜的大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方妩娘内心的歉疚痛惜难以言表。
许绍闻言停步,袖手站在一旁,没有继续跟过去。
杜恒霜勉强对方妩娘露出一个笑脸,“娘,我没事。妹妹还好吧?”
方妩娘听见杜恒霜开口说话了,心下略定,拿帕子给杜恒霜擦了擦脸,“别担心你妹妹,她还好,跟我的丫鬟在一起,我没让她过来。”说完对安子常行了大礼,“是表少爷救了我们家霜儿吗?方氏谢过表少爷的大恩大德。”
安子常窒了窒,还是淡淡地道:“舅母不必多礼。此事由我而起,是我连累了杜大小姐,我自会赔罪。”
陈月娇在金姨妈身后眼神连闪,突然笑着从金姨妈身后探出头来,脆生生地道:“英雄既然连累了美人,不如英雄以身相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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