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虫的研究进展相当缓慢。

    倒不是因为这些科学家们不行，而是因为每一次突破性的发现，都可能带来无数种可能性，在科学的边界蔓延开探索的根须，向着未知的土壤拓进。

    聚集在这里的科学家们就像吮吸母乳的婴儿一般，从这来自三十七亿年前的标本上汲取着闻所未闻的知识。

    而一个个被攻破的生物学、遗传学、化学等等学科的难题，都会在后面随之演化出新的研究分支。

    用某位来自华科院的华国生物学家的话来说大概就是，魔鬼虫存在的本身，就已经刷新了人类对生物学的认知。

    在数日之前，世界公认的地球上最大节肢动物也不过是腿长12英尺的日本蜘蛛蟹，然而这条魔鬼虫的净长度却是达到了恐怖的15米。除此之外，其恐怖的岩层钻透能力甚至能够钻破地下数公里乃至数十公里的变质岩层，也让人们对于生物所能到达的极限有了新的认识。

    尤其是它两对门牙的咬合能力，理论上甚至能够剪断整根螺纹钢，甚至于T-3型动力装甲的护甲在它面前都不堪一击。也只有火星车、火星用途步战车这种吨位近百的装甲单位，才能从它的撞击、啃咬中幸免。

    还有那硬化角质护甲，能够保护其在碎裂的岩层中高速游动而不被割伤，其防御力足以免疫12.7mm重机枪子弹的直射。也幸亏星环陆战队士兵用的是高斯步枪，步战车配备的也是大口径机炮和外挂式火箭弹，否则想要破防还没那么容易。

    当拿到这份魔鬼虫杀伤性分析报告时，江晨的第一反应就是死爪。

    在它的印象中，也只有死爪这种生物能够和动力装甲单挑了。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死爪的利刃和泥沼蟹的护甲。如果只是死爪的话，正面对上魔鬼虫还真没什么胜算。在江晨见过的生物中，恐怕也只有死爪之母能在个体战斗力上胜过它了。

    后来，因为从魔鬼虫身上的发现越来越多，研究分支课题也也越分越细，涵盖领域也越来越广泛，以至于竟然出现了人手不够用的情况。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十几名科学家联名向江晨请示，邀请几位在学术界广负盛名，但国籍并非在四个主要成员国中的科学家参与研究。因为在魔鬼虫研究中遇到的问题，可能会用到这些人在对各自领域的钻研中已经得到的结论。

    在一番斟酌后，江晨与华国、俄国、德国三国代表交换了意见，最终放宽了国籍门槛的限制。

    从联名请愿的科学家提供的名单中挑选了部分人选，地球防卫同盟向南亚诸国、东欧三国、印度等次要成员国共签发发放了11张邀请函，特许其参与部分项目研究。除此之外，正在积极推动加入地球防卫同盟的芬兰、顿涅茨克公国、日国也分别有一名从事基因工程领域研究的科学家被批准。

    然而这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魔鬼虫运达星环城的消息，也没法继续隐瞒下去了……

    “弗代尔·泰勒，有什么事吗？”坐在实验室旁边的休息室内，江晨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向了走进休息室内的弗代尔·泰勒，语气温和地说道，“如果又是新的联名请愿，我恐怕很满足你们的要求。现在我们的邮箱里每天都能收到上千封来自北西欧大学的请愿书，太多的人想挤进这里……我们也很难办。”

    听到江晨的话，弗代尔·泰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了声抱歉。

    那个联名请愿，也有他的名字在里面。

    对于科学工作者，江晨的态度向来都是非常友善的，他们提出的要求也基本上都得到了尽可能的满足。后来弗代尔·泰勒也从自己国家的代表那里，知道了自己这些人给星环贸易、和地球防卫同盟添了多少麻烦，所以对于江晨，他还是有些愧疚的。

    “和请愿的事无关，”弗代尔·泰勒咳了咳，轻声说道，“我们在对魔鬼虫的研究中有了新的发现。”

    “哦？”江晨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发现？”

    “你知道的，从整个由二氧化碳构成的大气环境，从地下水到岩层，火星的一切都是酸性的。”弗代尔·泰勒顿了顿，接着说道，“而根据我们先前研究得出的结论，魔鬼虫能够在酸性环境中存活，并且连血液都是强酸环境，很可能是在这三十多亿年的进化中，自然选择的结果。”

    “但后来，我们新请进项目组的科学家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哦？”江晨等待着他的下文。

    “除了强酸性的血液外，我们还在它的血液中发现了一些特殊的有机物。”说着，弗代尔·泰勒在白板上写了一串以江晨的化学知识根本看不懂的化学式，“而这种有机物，只能在强酸环境下存在。”

    “……我的化学水平只有本科程度。”看着白板上那一长串化学式，江晨汗道。

    “不用您看懂，您只需要认得这个符号就行了。”弗代尔·泰勒摇了摇头，指向了那一串化学式中的字母O，“这些代表着氧原子。”

    “这个我还是知道的……”突然，江晨从这行化学式中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几乎每隔几个字母，就能看到一个大写的O。

    这种说法或许太业余了点，但却非常直观地反应出了问题所在。

    “即使这种火星生物能够在酸性环境下生存，也绝对无法脱离氧气存活。”弗代尔·泰勒用肯定地语气说道。“我们暂时还没有对这种有机物进行定名，但正是这种只能存在于强酸性环境的有机物，为魔鬼虫提供了在无氧环境下活动的能力！”

    对于弗代尔·泰勒的话，江晨到是能够理解。

    火星的地表是没有氧气的，不只是地表，地下矿洞里的氧气肯定也是相当缺乏的。在底层间向蚯蚓一样乱拱的魔鬼虫，必然是具备一种能够长时间憋气的器官。江晨一开始猜测是某种高压气囊，没想到原因竟然出现在血液上……

    等等，如果地表地下都没有氧气，他们又是在哪换气的呢？

    还有盖亚文明，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建立在地下的文明，究竟是如何解决氧气这个问题的。总不能说他们在石器时代的时候，就掌握了空气过滤技术吧？

    这些火星生物，究竟是如何在地下存活的？

    江晨猛然间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而弗代尔·泰勒接下来的这句话，便揭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火星大气层的氧含量不足1%，不可能为这种大型节肢动物提供需要的氧气，”弗代尔·泰勒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兴奋，“所以我们可以断言，在火星地下一定存在这么一种位置，里面存在丰富的氧气！我们称呼它为‘供氧层’！”

    “供氧层？”江晨皱眉道。

    “没错！”弗代尔·泰勒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兴奋之色越来越强烈了，“我敢肯定，在这种特殊地下空间中，一定生长有某种特殊的厌氧真菌。这种真菌能够适应火星环境，在酸性环境下生存，消耗二氧化碳生产氧气。它的能量来源可能是地热，也可能是魔鬼虫的粪便，同时扮演着生产者和分解者的身份。正是因为这种真菌的存在，火星地下生物圈才能连成一个闭锁的圆环！”

    “我曾经受到SpaceX公司的邀请，为他们设计一种能够在中酸性环境下生存的厌氧细菌，用于他们的火星大气改造项目。”

    “你知道这种细菌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弗代尔·泰勒神色狂热地说道。

    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江晨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将能够改造火星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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