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鬼修身上那种灰蒙蒙的色彩逐渐消融,连带着脸上的血戾之色都慢慢褪去,她的形态开始变得更加虚无,几乎看不见。
如果是凡人就真看不见了。
失去了怨气血气的显形,不是每个魂体都能像流苏一样,可以自行凝固成让人看见的小模样。
但在场的都是修行精深的修士,还是能以神识感知到模糊的虚影,如同薄雾一般。可以看见窈窕的体态,可见生前的风华。
流苏撇了撇嘴。
“为什么……不杀了我?”女子单膝跪地,有些虚弱地抬头。
这一场红莲劫火,把她的戾气业力烧毁,唤醒了她的理智,却也让她衰弱下去。鬼修没有了那种“执”的凝聚,很容易消散的,是她已经借“门”修炼多年,已达乾元之阴神,才能保持不散。
但短期内也一点战力都没有了……
这火倒也罢了……看着坐在秦弈肩膀上那个小幽灵……女子眼里闪过少许惊惧。
那表面看着和她一样的乾元阴神,却几乎能把她克得死死,根本无可与抗的降维打击。她也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其实是对方的补品。
吃了她都没处说理去。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我们也没理由杀你啊!”秦弈一屁股坐在岩石上,也有些虚弱地擦着汗:“前辈,这是误会。”
“误会……”女子慢慢道:“古松不是你们杀的?”
居云岫立刻从画卷中分离出那副图来:“若是我们杀的,也不会一直保留此画。”
秦弈很快接口:“此画曾经藏有古松居士留下的印记,用以开启他特定的禁制之用,开启之后印记消失,这若非他亲自告诉我,谁也不会知道的。这可堪为证?”
女子终于默然,看着画卷不说话。
果然,怨气侵魂,一旦消解,人家其实是个很理智很讲道理的人。
秦弈续道:“古松前辈临终的所有执念都是为了你吧……曾经差点失去理智变成旱魃,却因为见到了你的画像而短暂回复灵智,得以交流。”
女子神色怔忡,也不知道是伤感还是释然。
“我曾经想,他不知道我会变成鬼修,离去不能怪他。但这么多年,他但凡念着我一点,都会回来看看,拜祭一二……那时候就能见面了。可是年复一年,却从来等不到。”
众人都垂首不语。
秦弈暗道这一对真的是不容易,古松居士当时完全失去了理智,可看见女子像,便找回了灵光;而这女子一看见诛魔剑,立时就发疯了。
表现不同,内核可以说完全一样。
谁说修仙不能有男女情,这一对不是真爱是什么……
“我道他是没了心肝,是完全忘了我吗……”她看着画卷,低声自语:“越想越怨,越想越恨,连带着看别人出双入对都恨意满怀……没曾想,原来他是死了……其实我早该知道,那时候他受的暗创很重,那种奇怪的伤,很难治的……”
秦弈道:“前辈尸骨仍未朽,尚有灵光,若是你去了,说不定还能……”
“不可能了。”女子轻声道:“他的修行,保留身躯不腐还行,想保留灵光就不可能的,多半是因为他带走的碎片……可那碎片那么小,能维持他灵光回溯一次也该湮灭了。晖阳距离永生,终究差得太远太远。”
顿了顿,又道:“碎片是不是在你这?”
秦弈只得承认:“是。”
女子抬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才道:“当初我以身替他挡了致命伤,是为了他能活下去。然而讽刺的是,我反倒用这种方式活着,他却死了。不知道这叫上天对我的奖赏呢,还是惩罚?”
这真的不知道是奖赏还是惩罚。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愿意这样活着。
这或许是秦弈到了这人人求长生的修仙世界以来,除李青麟之外,第一次见到觉得长生无用的人了。虽然性质并不一样……但根本上还是指向了同样的问题。
如果没有一个活着的意义,甚至像这样坐困一地,孤苦折磨,那这种长生有什么用呢?
“或许是我应得的报应吧……这数百年,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他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女子忽然笑了:“是终结的时候了。”
李青君忽然厉声道:“你活着真就没别的事做了吗?”
女子愕然:“你……”
李青君怒道:“蓬莱剑阁教你养你,你一去不回,想都没想过的吗!”
女子怔怔了看了李青君一阵,又低头看着她手上祭出的剑印,半晌才道:“断玄师兄嫡传?”
“是,蓬莱剑阁李青君,见过师叔。”
女子神色越发柔和:“掌门师兄安好?”
“于师伯剑道精进,据说已经正在进窥无相之道。”
“很好。”女子脸上难得地泛起了一丝喜色。
李青君察言观色,心知这位对宗门还是挺有感情的,便道:“长辈们一直都想念师叔,若师叔回去,他们一定很高兴的。”
女子微微摇头,又问:“你算是我至亲晚辈,之前为何一直不说话?”
李青君愣了一下,低声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阵,似是有了些了悟,却没再说下去。
继而又看了看秦弈,问道:“你们来这里,为了取碎片?”
“是。”李青君道:“我们惹了强敌,需要碎片之功。”
“我感觉到你可能用过碎片……”女子问道:“是这个男人给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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