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寄风是当年的春天上山的,比云潇早了半年。.那一年可谓是璇玑宫的多事之秋。收留凌寄风之后的第二个月,璇玑宫遭到了昆仑铁骑的进攻,损失惨重。易魁本该早些前往上京,查看云潇姐妹的情况,都因为整饬宫中事务而乏于分身。到了九月,他终于抽出时间去了上京,就救下了险些被杀的云潇。
大人们都忙着训练新弟子、重修宫殿。年仅六岁的凌寄风,知道,易初寒之所以中毒,都是因为自己,他自然而然的赖上了易初寒,每日陪他解闷、为他做事。刚刚入秋,他便独自去后山,猎到了一只火红的狐狸,狐狸皮献给易魁做了帽子,尾巴上的毛则缝在了易初寒的冬衣上。
现在,这些毛毛被云潇占据了。
凌寄风当然很不爽,所以他和云潇的第一次相遇,就是他找她算账,质问她为什么抢别人的东西。
时值黄昏,大雪初晴。西边天空恰如火烧一般,云锦蔚蒸,凌寄风踏了纷纷碎雪而来,因走的匆忙,晚风掠过他发丝,吹得他长袍飞舞。他气冲冲的推门而入,打算找那个没眼色抢易初寒东西的小丫头一决雌雄。
但是他一推门,便是一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丫头,软绵绵的坐在易初寒的怀里,手里是两个又红又大的山楂。炕上有一个小小的火盆,火盆上烤着一碟子糖,已经融化成好看好闻的褐色。糖汁咕咕的冒泡,小丫头欢天喜地的将一个山楂丢了进去,那小巧玲珑的果子立刻沾满了均匀的糖汁,变的越发红艳。她笑眯眯的用削尖了的竹签子扎起来,举在易初寒眼前,后者半是疼爱半是好笑的望着她。忽而吹进来的冷风使他眯了眯眼,看清了凌寄风。
“寄风,这是新来的小师妹云潇。”他温言道,眸子闪烁着璨如星辰的光。
云潇闻言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瘦削的男孩子阴冷的盯着自己,她倒不怕,只是将手里的竹签递给他,娇声道:“寄风师兄,我请你吃糖葫芦。”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大清楚了。那个冬天真冷啊,他们仨总是窝在房里,一同做糖葫芦吃。吃了小半月之后,她的牙总是疼,去给长老们看,他们这才留意到这几个孩子居然自己做零食,才禁止了这种偷懒贪吃的行为。
但是这次成功的偷吃使他们三个越发亲密无间。她一下子多了两个哥哥,嘚瑟的很。什么事情都有这两个哥哥可供差遣,多神气。
他们一同练武,一同习字。璇玑宫的规矩,上午习武,下午习文,晚上便可以去找各个长老,学习他们的独家绝活。有占卜、音律、医术、书画,不一而足。她喜欢学书画,凌寄风喜欢占卜,易初寒喜欢医术,可他们又都喜欢三个人呆在一起,干脆折中,去学音律。教音律的是唯一一位女长老商夫人,她教的耐心,人也和气。于是凌寄风和易初寒进步飞快,然而云潇却仿佛长了个榆木脑瓜,在音律方面一窍不通。
一日晚间,凌寄风与易初寒一同合奏,云潇却完全不知道手往哪里摆。商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云丫头,你和两位师兄一起学,怎么他们都学的这样好,你还是什么也不懂?”
云潇吐了吐舌头:“因为他们弹琴,我看他们。”
商夫人为人也是风趣的,虽然云潇没什么天分,但她人机灵可爱,也深得夫人欢喜。夫人只得叹气,干脆不叫她弹琴,只让她听琴辨音。于是云潇更美了,名正言顺的窥视两个师兄练习。
这样轻松愉快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天傍晚,易初寒突然发病,昏迷不醒。
云潇与凌寄风缩在窗子下,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房间里。
几位长老围在他床边,轮流把脉,却都没能开出药方。其中一个说道:“好容易天冥掌击碎的心脉是愈合了,但子午离魂,却无论如何也去除不掉呀。”
另一个更悲观:“江湖上中此毒者,谁都没拖过一个月去。寒儿已经拖了半年多,早已经是极限了……我瞧着,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总算有个乐观的,却说的很模糊:“也不是不行啊,宫主,您那里不是还有姹雪圣果吗?那是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拿来急用呀!难道您侄儿的命都比不过……”
易魁登时严肃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信守承诺,怎能为一己之私,坏了自己的声名?”
一向最喜欢易初寒的商夫人也开口了:“我最近常见云潇丫头和寒儿十分亲密,不如宫主问一下云丫头的意见吧。圣果是她父王的,若她同意拿来救寒儿,也是妥当的。”
易魁沉思片刻,便向窗外沉声道:“云潇,凌寄风,你俩进来。”
云潇与凌寄风面面相觑,磨磨蹭蹭的进屋来。易魁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问云潇:“云丫头,你父王有一味很重要的药,放在我这里,他嘱咐我不能私自动用。可是现在寒儿身负剧毒,很有可能命不久矣,这药正能救活他……丫头,我可以把这药拿来救寒儿吗?”
云潇想都不想的说道:“要救易大哥。必须要救。”
易魁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颤声道:“这药价值连城,只怕找遍了大周,也找不到第二颗。”
云潇毫不质疑的回答:“易大哥的命也价值连城,找遍大周,也没有第二个易大哥。”
易魁含泪点头,似乎是同意了这样的做法。可是病榻上的易初寒却出声制止了。
“我不用。”他凉薄的苦笑恰如彼时幽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