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告诉你,他已是将死之人。”云潇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针刺一般的疼起来。若你能将我和他一起杀了,我倒是感激不尽。这话她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太累了,她真的好像承受不住了。如果死亡真的这样简单而迅捷,她情愿和他一道死了,也好过这样每日提心吊胆怕他毒发,还要担心江湖与庙堂里的波诡云谲。
“对一个将死之人,你也爱吗?”容舒玄的心里升起莫名的酸涩。
云潇勉强收起自己灰心丧气的念头。她是上官云潇,她决不气馁,决不妥协。她是内心最强大的人,她会将自己生命里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活一天,我爱他一天。他死了,我每一天都会想念他。只要他活在我心里,生与死,其实并没有不同。”她敛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字斟句酌的说着,“云潇多谢皇上美意,只是,贵妃一事恕难从命了……”
他深深的看了她很久。
“很好,很好,你果然是上官云潇……”
他的话音奇迹般的平静下来,周身那凌厉非常的气势已经减退。至少,她对他说了实话,不是吗?若她不是上官家的女儿,若自己不是容氏皇族的后裔,她不会如此为自己拼命――这,便是她的实话。
他自然知道,若他不是天子,那些婕妤、贵人们怎么会挖空心思的讨他喜欢?身为帝王,他无法分清这些好,是出自对皇帝的效忠,还是对他,这个年轻男子的爱。
可是没有人这样明确的告诉他,她待他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皇上是一个很好的人,一开始我的确将你视为国君……可是后来,”云潇慢慢说道,眼底闪现一抹不知名的情绪,转瞬又化去。“我一直待你如血脉至亲。”
他眼底跳过一丝惊愕,脸色霎时恢复了正常。口中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却是决绝的转身离去。他走的急,淡青的长袍下摆溅上了雨水。云潇怔怔的看着他远去,心想,这是两天之内,她看到的,第三个离开自己的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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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兰长年身处郡主府,耳中听多了皇族贵胄的奇闻异事,却也对容舒玄三番两次私服探访云潇十分惊愕。皇上离开的时候,脸色十分阴郁而沉痛,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皇上不高兴,云潇呢?她不敢打搅云潇,眼瞅着皇上离去之后,云潇一直闷在房间里悄然无声,丛兰很有些担心,终于到了晚间按捺不住,端了些吃食进屋探望。
她一进屋,眼见云潇正静静坐在床边矮凳上,煞有介事的缝着什么,低着小脸甚是专注,似乎看不出有伤心的样子。她心里一宽,开口道:“宫主,我做了人参乌鸡汤,益气补血的,趁热喝一盅吧。”
云潇不料丛兰突然发话,一着慌,便将手中绣品掉落于地,她连忙去捡,丛兰已然看清那是一条鹅黄汗巾,上面浅浅的绣了几片竹叶。自来女子所绣之物,多为花鸟,绣些草木却不多见,云潇叠起那绣巾,面色涨红,隐隐有些羞赧尴尬。
“听齐大哥说,宫主不会缝纫的呀?”
丛兰从未见云潇这样慌张过,不禁有些好奇。
“他敢说我不会缝纫?!”云潇瞪眼问道。她最厌烦别人说自己不好,但这火撒了一半,却生生的收了起来,“……他说的很对。”
丛兰忍不住笑了起来:“宫主不是仙人,哪有样样精通的呢?只不过……”
云潇急道:“不过什么?”
“不过针凿女工是女子必备的技能,不然怎样给丈夫孩子缝补衣衫呢?”丛兰捂嘴一笑,“就算是未嫁时不会,出嫁了也定要会的,否则要给夫家嘲笑的。”
云潇瞪圆了眼睛:“给夫家……嘲笑?”她纠结的摊开自己的绣品,“这样的,会被嘲笑吗?”
鹅黄的巾子上,绣了四五片青翠的竹叶。针脚粗糙,绣巾凹凸不平,与其说是竹叶,不如说是树叶。
丛兰高深莫测的抿嘴:“也是有优点的……比如颜色搭配很好看。”
“这还是最简单的呢!”举起一本《绣花入门》,云潇颇有些无奈,“这里边还有什么喜鹊登梅、牡丹富贵、五福临门,那么复杂、那么眼晕,怎么可能绣出来啊!”
“宫主怎么想到要学绣花呢?”丛兰很是不解,和皇上之间的不快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这位宫主的心情啊。
云潇摆弄了那巾子半日,方吞吞吐吐道:“女子出嫁的时候,不都要自己绣嫁衣吗?我……也没有人帮我筹备,我只好自己先试一试。大哥吃了药在睡,我便先绣个花看一看。”
丛兰抿唇道:“宫主不弃的话,我可以帮着缝制嫁衣的。”
云潇大喜。
丛兰眼见自己的夫君齐云鹤已经默默的站到了一旁门外,便知道他是有公事来找云潇,便笑而不语,将身子一转就出了门。齐云鹤果然上前,俯身向云潇道:“还是没有寄风的消息。宫主你说,已经两天了,会不会是被潜月藏起来了?”
“潜月也许愿意帮他掩护,但以他的个性,只怕此刻是一个人躲起来……”云潇丢开手里的帕子,忧心忡忡的握紧了手心,“在上京,水姑娘和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约定过的地方,去那里找一找?”
齐云鹤思索片刻,道:“这倒是合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云潇这才意识到,自从来到上京,她和凌寄风的接触越发减少,以往的形影不离,变为了此刻的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