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回首,见是凌寄风,先是惊喜,又念及方才幻境中的情景有些羞涩,下一瞬却又高度警觉。若是凌寄风支撑他姐姐的荒唐举动,她和容舒玄就真的没有胜算了。
“……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
凌寄风本算不得汉人,对诗词古文一向兴趣缺缺,听殷梦沉念了这一句,还未反应过来。水、云二人因为他的来到而停下了打斗,神情默默,然而容舒玄早已拾起地上的毒剑,精确无比的刺向水清浅的胸膛。
他不会用剑,但他和水清浅的距离如此之近,他不用任何武功,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刺中目标。
剑尖,从水清浅的后背露出,她低呼一声,仰天跌倒,心口鲜血泊然,染红她一身绿衣。
凌寄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扑向水清浅。云潇乍见此变,也是一惊,然而凌寄风杀气重重,而容舒玄的位置正在水清浅之后,若是他一怒之下伤了容舒玄……她这样想着,一个闪身便挡在凌寄风面前。
凌寄风来势极迅,被云潇这样一挡,他下意识的停住身形,伸手扶住云潇,生怕自己冲撞到她,然而视线在接触到云潇的眼睛时变的锐利而复杂。
云潇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戒备,与一闪而逝的恨意。
这样清晰,他想否认,也无可否认。
他惊讶的低头看她,嗫嚅着刚想说出几个字。
却被水清浅一声轻哼,彻底失去了理智。
容舒玄手里的剑,再次狠狠戳下。又快又狠。水清浅已经软倒在地,胸口绽放出两朵嫣红的大花,她脸色苍白,神色痛苦,双眸定定的望向高台之上的殷梦沉。
那眸光如此温柔,如此信赖。
“禅位于……”
殷梦沉明显感觉到了水清浅的盼望,他很想继续专注的念出退位诏书的内容,可是心底的某个地方正在隐隐作痛。他的视线不由得挪向大殿中央的水清浅。
素来高傲绝美的女子,此刻气若游丝,宽大的水绿裙装上,那一汪暗赤的血液触目惊心。她无力的躺在凌寄风的怀里,而焦急的少年双目含泪,试图为她点穴止血。可是伤口已经发黑,殷梦沉心中一痛,知道她已经必死的人了。
为了更快更狠的制伏敌人,她在剑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
他知道这种毒药的厉害,中毒之后不过一刻钟,人便会失去意识,继而痛苦的死去。
这柄剑曾为他杀了无数不听话的人,然而此刻,它却刺入了她的身体。两次。
她虚弱的凝望他,那眼神渐渐变的绝望。
“我这里有百辟香,先给水姑娘服用吧……”云潇虽然记恨水清浅的所作所为,见凌寄风神情悲恸,心中还是不忍,伸手便要寻找药丸。
可她的手,却被容舒玄的一句话钉住了。
他震惊的望着她,问道:“她是刺杀朕的刺客,你要救她?”
云潇张了张口,不知要怎样解释自己与水清浅的关系,正一晃神,蓦觉后背生凉。一柄剑斜刺而出,正是面对容舒玄的方向!她本能的右手一挥,向后斜打而出。
然而她的右手,被一双冰冷的手捏住。
凌寄风前跨一步,紧紧的攥住云潇的手腕,那眼神之中,有满满的失望与愤怒。
他轻轻开口,那声音里却有说不清的哀凉:“你护着他?”
一股强力自他的手传袭而来,云潇手腕一麻,眼泪就忍不住要掉下来,可她硬生生忍住,闷声道:“他是皇上,水姑娘……是刺客。”
“他杀了我姐姐!”凌寄风几不可信的低吼,双眸中燃着熊熊的火苗,“上官云潇,我认识了你十几年,比不过这个杀我姐姐的人吗?”
云潇蹙眉。
一方是凌寄风的姐姐、绮月的朋友,一方是大周皇帝。她已经绞尽脑汁的不要让他们兵戎相见,她已经竭尽全力的保全他们两派,为什么他们都来指责她?她唯一做错的,就是不该搅入这场是非,不该这样正直勇敢。云潇只觉头痛心痛,不由得向凌寄风叫道:“你也要分清是非对错,你姐姐她刺杀天子、逼宫退位,难道还不许人自卫吗?”
凌寄风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他拂袖一加劲,云潇身子顿时一顿,而他身形有若天马行空,双足凌虚踏上数步,晃眼已扑到了容舒玄身边,剑气自他身侧划过,发出尖锐异响。
那样凌厉的剑气,容舒玄非死即伤!
云潇大骇,立时取出袖中暗器直拂而去,凌寄风只觉后腰一麻,骇然收手一闪。但他自幼与云潇习武拆招,自然知道这暗器只用了三分力气,便不再理会,只一把揪住容舒玄领口,另一手高高持剑,就要刺下去。
“住手!”云潇再也按捺不住,一袖再扬,袖中烈烈而出一条纯白的长练,如流云一般优雅,如刀剑一般迅敏。
霎时,缠绕住了凌寄风的手腕。
这样一缠,只不过让他的动作慢了一瞬,他手握成拳,内力上涌,那白练便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有一把小刀在割一般,慢慢破开一个又一个裂口。
云潇知道他会用内力破解离错索,心中大惊,双手一抖,离错索另一边也迅速缠绕住他,自己则连声向容舒玄叫道:“这里交给我,你快走!”
凌寄风闻言,脸色越发难看。他怕伤了云潇,故而只用了八分内力,然而到了此刻云潇还只是想护着容舒玄!他怒火大炽,内力如泉水般奔涌,离错索如同风中飘絮,脆弱不堪,立时一声巨响,分崩离析。
行动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