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玉露乃是疗伤续命的神药,但其所耗费的药材甚多,更不必说熬制过程极其繁琐,竟有足足十二年。整整十二年的时间,药不离火,稍有差池便全功尽弃。全天下掌握九霄玉露炼制方法的不超过三人,而能够全心全力为病人炼药的,也只有祁连山的百岁神医一个了。十二年,数千个日夜,九霄玉露的炼制过程要求十分精细,若是一个不小心,这整批的药便会全部失去效力,那时,易初寒不仅不能重获新生,反而可能会被玉露的药力所侵蚀,在医治过程中当场丧命。
虽然死亡的阴影一直盘旋在他的头顶,但他一直相信凭借自己日益增长的内功与合理的服药,虽然无法获得健康,但延寿是绝对无碍。可是眼下,要么痛快的死,要么健康的生,这道难题,却着实伤透了他的脑筋。
清澈的眸子变的忧伤,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深邃。
“宫主,茶好了。”
葛桦看出了易初寒的担忧,却以为他是在挂念身入深宫的云潇,不由嘿嘿一笑,道:“宫主别担心,倘若宫里真出了什么事,那小内监还能出宫来给云宫主送信么?再说,真要是宫里有大事,宫中会敲钟警戒的。眼下风平浪静的,指不定那两个小弟子是失手放了烟火呢。”
“但愿如此。”易初寒举杯轻轻吹了吹滚烫的茶水,侧颜俊朗非凡,如玉无暇。
茶香萦绕,舒缓了他的心情。
葛桦喜滋滋的看着易宫主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便也快步往外走,想给马儿们添些草料。然而他刚刚步入马厩,就看到一匹熟悉的黑马,他不由停顿了一下,看向而黑马旁边站着的人。这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凌师兄,你怎么出城了?”
在这里见到葛桦,凌寄风也颇为意外,那凝思的愁意和葛桦眼中的惊喜一接触,便化为了兄长的温和关切。他眉梢一挑,向这个小师弟笑道:“你们此刻应该已经在冀州地界了,怎么会在此停留?”
驿站简陋,不过是薄薄的土墙围成,隔音效果极差。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入正在屋内品茶的易初寒的耳朵。易初寒放下茶杯,缓缓直起身,步出驿站,负手望向略有局促的凌寄风。
“宫主。”凌寄风弯腰行礼,无意间眉头一锁,随即松开。
“寄风,你不是说要留在上京陪水姑娘么?”易初寒微微颔首回礼,招手示意他进来,与自己谈话片刻。
“常留在京城有些烦闷,想要四处游历一番。姐姐也同意我的意思,我就干脆出来了。”寄风拍了拍因为喂马而略有些灰尘的袖子,快步进入屋内,看似漫不经心的环视一周,发现屋内没有旁人,便在易初寒下首落座。
“也好,你是个闲不住的,”易初寒为他倒茶。虽然觉得凌寄风未和自己说一声就出城有些奇怪,但他自是不会怀疑心爱的师弟,“让你在上京留了一年多,也是闷坏你了。”
“大哥尽取笑我,如今我的性子沉稳了许多,怎么会闲不住?”睫毛垂下,小小的阴影覆盖了凌寄风清亮,却略有些惆怅的眼。
易初寒沉吟片刻,方道:“你这一走,又是多久?还记得上次你说要下山游历,居然足足走了两年。云潇天天盼着你回来,结果你回来了,她居然都认不出你了。”
凌寄风愣了一下,才回忆起来,那是他十三岁的时候,刚刚练成了轻花扶叶剑,考察他功课的司空默点头赞许:“不错,轻花扶叶在江湖上排名虽然只有第九,但那是因它看似平平无奇,不为世人所喜。其实此剑飘逸空灵,攻守尽善,你今日练成,在江湖上也算得第一流的剑客了。”
他听了却没有多少欢喜,只是淡淡问:“与天冥掌相比,功力如何?”
司空默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半晌才缓缓道:“你这孩子,何苦执着于此呢?”
第二天,他就下山了,只留了一张字条,说是等他游历够了,就会回来。
“云潇天天盼我回来?”他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轻声问道。
“那是,当年她可是很缠着你,不过你回来的时候晒的很黑,又长高了,她居然都认不出你。”谈起幼年时的趣事,易初寒的眉眼间都含着云淡风清的笑意。
“是么?说不定下次我再回来,她还是认不出我。”凌寄风略有些失落的望向窗外,淡淡笑了笑。
两年,足以让一个髫龄稚女变成一个清纯少女,他回来的时候,她正穿了一袭绿衣,赤着双足在溪边玩水,浓浓的黑发因为玩的疯披散下来,她便一手挽着发,一手去提裙子。那洗的有些发白的布衣的绿因为浸了水,显出一种娇嫩的翠色,映着她白皙玲珑的双足,竟叫人一时不舍得移开目光。
她注意到他的注视,微有些羞赧,却理直气壮的质问他:“你是谁?到璇玑宫做什么?”
他已经从她剔透的脸庞上认出了熟悉的五官,可是她,却将这个凌师兄忘的一干二净。
他无法忽略自己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揪心的感觉,只好蹙了蹙眉,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是啊,对她来说,他永远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吧。论亲密,她有易初寒陪伴,论疼爱,她有师父师叔们关怀,论体贴,她有凝烟白蔻的追随……他凌寄风,算什么呢?他只会在她灼目的光华背后,默默的凝视,想要对她再接近一点,可是她总会毫不在意的,走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若这个人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