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天空,空旷而荒凉,哪怕已是辰时,也还是月隐星稀。binhuo.
风过带起沙尘,拍打在营帐之上,烈烈作响。
“易兄,饭菜已经热了两次,你还……”
与易初寒同住一间帐篷的,是乔装为军师手下的殷梦沉。他动作轻缓的向炭炉里添了一块黑炭,又迅速的丢入一颗檀香丸。黑炭的气味令人作呕,即便有了檀香的中和,依然刺鼻。
素来闲逸散漫,风华绝世的大周军师,却第一次没有了羽扇纶巾的潇洒与fēng_liú。他愁眉深锁,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卦。
水雷屯,乱丝无头之象。
屯者,物始生而未遇也,故有乱丝无头之象。
下震上坎的异卦相叠,震为雷,喻动;坎为雨,喻险。雷雨交加,险象丛生,环境恶劣。
占此卦者,颠倒错乱之象。
大凶。
(注:写这几个字简直要吐血了~~我大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啊,周易八卦神马的简直太玄奥了~~)
只是,这一次的凶险之兆,要应验在谁身上?
是已经受困的江滨,还是正在营救他的上官云潇?还是领军北上的申东成?
他的困惑与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营帐外已经响起焦急的脚步:“报!敌军偷袭,已经从主营地西围栏外击杀我将士二十余人!”
是……自己吗?
一丝放心的微笑悄然晕开,易初寒随即长眉一拧,凌然出声:“各将士听令:天字营一千人,以枪近身搏战;地字营一千人,准备弓箭,远距离射击;玄、黄两千人绕出营地之外,从外侧包抄。宇、宙、洪三千人沿小道向西,如遇前来增援的敌军进行拦阻,荒字一千人分作两批,守卫粮仓与弹药库。”
认真听令的殷梦沉早已察觉了什么,惊讶的回首看他:“两万人留守在大营,可你只用八千?”
易初寒两眸深深,沉声道:“殷兄,我请求你带兵一万,去探查云潇的消息。”
“这怎么可以!谁知攻大营的敌军还会有多少?这八千人折损了,又有谁能来增援你?易兄,你此刻是大周的军师,不是上官云潇的情郎,你要置大周的安危于险境么?”被他疯狂的想法吓了一跳的殷梦沉,不能置信的望着两颊微微发红的男子。
“谁会在乎?”易初寒几乎是在咆哮,眼神中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哪怕是这个国家的覆灭,也比不上云潇的平安!”
“我不会去。”怒气灼烧至肺腑,殷梦沉冷冷答道,“你已糊涂,可我还清醒――守营!我只会遵从这一个决定!不要逼我用幻术对付你!”
仿佛就是一个呼吸的瞬间,清脆响亮的一声“叮”,雪亮的长剑已经抵在殷梦沉的脖颈。阅人无数的殷管家眸色一暗,自己根本没有留意到易初寒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也没有看到他任何的动作,可是长剑已经在手,而他――
略显苍白疲惫的脸上,有一种难以描摹的温柔的光芒。
“若她死了,我不会独活……但若我死在这里,我希望你能给她安全。”
“你――”殷梦沉怒气上扬,狠狠的别过头去,“我说了我不去,和云潇的安危比较起来,还是大营更为重要……”
“绮月。”
低沉宛转的一唤,发自微微苍白的薄唇。这个浓艳旖旎的名字,将这浴血的沙场,也霎时化作了香脂红妆的温柔乡。
殷梦沉呆呆的闭上嘴,不敢置信的望着淡淡微笑的易初寒。
“不要忘了,她还是上官绮月的姐姐。你想让上官绮月的最后一个亲人……因为你的漠然而消逝么――那么她不会原谅你的。”
殷梦沉顿觉脊背一凉,他直觉的想要跳起来去找云潇,保护她,可是一种奇怪的责任感,却让他犹豫着还是站在原地。
如果有凶兆的不是云潇,而是易初寒呢?
如果叛军用了调虎离山计,趁乱攻陷了大营呢?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支撑,现在,你快走!”仿佛看透了殷梦沉的心思,易初寒深邃的眸子此刻格外的明亮,那一向平静温软如春水的眸子里,微微起了涟漪。
好吧,我一直信你,此时,再信一次!
殷梦沉一咬牙,终是踏着步子离去,却在掀起帘子的最后一瞬,泫然回望。
空荡荡的帐篷里,易初寒一身单薄素衣,素白的长衣在晨光中散发了高贵而柔和的光芒。他的神色中似有漫不经心,却是真正的从容与淡定,仿佛此刻不是叛军在叫嚣攻击,而是清溪潺潺,临风品茗。
号角雄浑,骏马嘶鸣,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易初寒束起长发,动作果决的穿戴上铁黑的铠甲,那狰狞僵硬的黑色,将他的温和顿时化作冷峻与肃杀之气。清越平和的嗓音骤然冷绝,平添了一抹凛冽的肃杀与哀伤的诀别之意。
他没有看殷梦沉,却淡淡的催促:
“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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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奔出大营之外,只见火光冲天,四起浓烟,西方小道之上,似有乌黑的蜿蜒如长蛇而至的叛军,以一种似乎是同归于尽的力气,撞击着坚若磐石的大周军营。
铁蹄如雷震,惊天动地而来,刀剑厮杀之声,阵阵逼近。
殷梦沉勒起马头,静静的望着这片绵延数里的营地。
他,不是大周人氏,他,只是大周附近一个游牧民族的子民。
按理说,对这个正遭受战火炙烤的国度,他无需有太多感情。
可是十数年长在上京,他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