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霍然回首,深深呼吸,脸色惨白如纸,显见在努力调匀自己的气息,她惊恐的望向殷梦沉——他好似发狂一般,一步一步,向她迈过来。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似乎连风声也被冻结在半空,在那轮仿佛血一般的月照耀下,他周身戾气如此强盛,使他衣袂飘飞,如同鬼魅!
“所以你谢我,因为你觉得我照顾一个如此不堪的郡主,一定劳心劳力?”
“殷梦沉你……”
“上官云潇,你错的离谱!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姐姐!”
啪!
云潇手里把玩的玉钗子从中折断,嫣然血滴,自那玉钗断裂的地方,一滴一滴的落下。
死寂……
痛苦……
连夜风也似乎因为这沉重的寂然,柔韧如网,浓重如淤泥,越来越紧,越来越粘稠,合人呼吸生带,心跳渐缓,重坠,沉落永无天日的深渊。
上官云潇霍然立起,柳眉倒竖:“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自认为忠心,那么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吃了‘千世殇’七年,你不知道吗?朝堂之上,那么多试图害她的势力,难道是你亲自涉险冒险周旋的吗?她和她的父母,都被人害死,是你铭记在心去一一调查的吗?她的fēng_liú韵事被编成小曲被编成传奇,是你在承受的吗?”
殷梦沉忽然眉眼一望,那说不出的凉薄与颓然,映着眸底一丝丝的妖媚的光泽,刹那间从黑暗中迸射,明耀到刺痛云潇的双瞳。
“事到如今,不告诉你实情,只怕你还会一辈子愚笨下去!”
他狠狠攥住云潇手腕,饱含侵略的目光如影随形的盯着她,几乎想将她吞噬。而他的声音仿佛被冰冻过,有刺骨的寒意:“你可曾想过,你身为璇玑宫主,德才兼备超拔出尘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你以为你的妹妹会是一个昏庸笨拙懦弱无能残暴放-荡的人吗?”
云潇一滞,几不可信的望向殷梦沉,试图从他的语气中,找到什么。
那一缕怀疑,盘旋在心头,挣扎过也纠缠过的怀疑,莫非……殷梦沉能够证实?
“既然你这样以为,那么,我这就带你去看一看,真正的上阳郡主,你璇玑宫主的妹妹,是怎样的一个人!”
绮丽富丽的花园,四周花木,一带槿篱环抱着曲池,流水潆绕着石径。斜桥半中间高高的起一座亭子,那亭子靠着一块太湖石。太湖石畔,罩着一大株丁香,玲珑曲折,香气纷披。云潇被殷梦沉攥着手腕,紧紧拉着她,随着池畔曲栏,一径从石路上湾湾的走过板桥。
只见那些牡丹亭、芍药栏、大香棚、蔷薇架、木樨轩,周阑绕着那座亭子,亭子上百花如雪,香气连云。
银湖明月,空澄万丈水光寒;極棹笙歌,宛转数声山树碧。
长烟横素练,迷离绕堤畔残杨;
秋气敛晴空,皎洁拟断桥积雪。
金风动,玉露浮,疑是广寒宫阙通;
碧梧深,素波静,恍如皓魄女仙来。
正是春来花柳还如昨,秋湖山水便不同。
这是极乐堂的后堂!
上官绮月召集她的男宠,寻欢作乐的地方!
殷梦沉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而这极乐堂的后殿,中间陈设客座,两旁桌椅工致,几上罗列着图章古玩,博古炉瓶。馥郁异香,沁人心脾。两旁悬挂书画,奕代物华,真个是神迷五色,目不暇接。
桌上那些红装锦册的春-宫图,“戏蝶穿花”,“灵犀射月”,“舞燕归巢”,“傍花随柳”——依然还是她从前翻找过的,别无差别。
而当中那一个百宝格上,各式各样的春宫器具,也与她上一次来没有差别。
入目的,都是些淫-荡荒唐的情景,被殷梦沉这样郑重其事的带过来,云潇只觉的脸上发烫,尴尬非常。
“你知道,香园五湖十二景,是哪十二景么?”殷梦沉却不理云潇的羞赧,冷冷开口。
“晓日迎晖、秋声如寒、水岸丹青、红香绿玉、有凤来仪、春睡枕簟、别有一天、凝阴如绮、细水渠深、落星成楼……”上官云潇试探着回答,尽量不去看那些造型诡异的器具,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发寒,那脸上的火烫却不减反增。
“这十一景环环相扣渐入佳境,可你知不知道,第十二景是什么?”他缓缓开口,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嘲弄。
难道是极乐堂里的荒唐春-宫吗?
云潇蹙眉,不解的望着殷梦沉怔忪的神色,似是沉浸在回忆当中。
他缓缓抬手,在百宝格上的某个部位按了一下,格子顿时自动的挪开,云潇惊讶的发觉,格子之后,是一个一人多高的黝黑的洞口。
深眸之中缓缓晕开笑意,那笑蛊惑,衬在那瘦削如铸的脸上,有种夺魄勾魂的美:“我带你看香园第十二景。”
仿佛不愿意给她反悔的机会,他拉着云潇,就探身从洞口进入。
天香园的景色,或娇美或清新,或雄伟或恢弘,这登峰造极的一景,究竟是什么?
云潇瞪大了眼睛,想把一切都深深的记住。
冰雪。
铺天盖地的冰雪。
没有亭台楼阁,没有草木花树,没有假山屏障,没有代表天香园绮丽富贵的任何装饰,只有一片皑皑的白,和仿造出来的一片一片枯草。
那白色的粉末,在地上厚厚的铺着,居然是汉白玉的碎屑,掺杂了碎水晶,踩在脚下,当真如同是在没膝的雪地上。这里是地下,自然会冷,但云潇却觉得,这无边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