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春定了定神,听见帘子里的忻嫔轻声道:“好了,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了,你出去瞧一瞧,看送饭的公公到了没有。”
她赶忙闪身避开,只见兴高采烈的曦儿领命而去。自己又踌躇了半晌,方慢慢的走入小厨房。
忻嫔自己则是一派欢喜。
她是官宦人家的秀,上面有五个哥哥,她自己是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赋的熏陶着,养成了极文雅端淑的性子。她本身又长得清秀纯真,因此闺中名誉是极好的。父母极其宠爱,仆婢们也对她毕恭毕敬。生活中从未有过烦心的事,她一直像云中仙子,不谙世事。
而她的名字,叫做“雨晴”。
雨晴,春雨之后的初晴,浪漫,无暇。
十五岁的她,入宫参加赏花宴会。皇后的富贵权势,使她暗暗叹服,众妃的美貌如花,让她心生妒忌。宫中处处繁华无比,哪是小小的光禄寺大夫府邸可比的?就是毗邻的济南王府能够比得三分了。
她看了满目的荣华,心中不免有些自卑起来。再加上今日一身清淡的颜色,更是怕落了人后。
若非五哥江滨为她出个主意,说“淡极始知花更艳”,要妹妹别出心裁,她实在不忍拂了哥哥好意,便穿上一身水绿衣裙,舍弃了自己真心喜爱的艳丽色调。
却不知,正是这样阴差阳错,使她成就出那一番姻缘。
她看到那个男子的时候,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他清俊英朗的脸庞,还有含笑的眼眸。
还有那一角明黄色的长袍,使她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滞。
那是代表皇帝的颜色。
事情的发展那么顺理成章,她告诉了他自己名字,随即一道旨意便下到了家里。
父亲捧了圣旨若有所思,看向女儿的目光是赞赏的,欣喜的,却还有一丝犹疑。他扶须愁道:“雨晴,你才十五岁,为父实在不忍让你去那深宫之中,受那尔虞我诈之苦。”
年幼的她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哪能顾得这些,便含羞解释道:“我……皇上喜欢我,肯定会保护我的。”
母亲也笑容满面,一边拉了女儿的手,一边向父亲道:“一定是这样,咱们家雨晴这么好的相貌,谁不喜欢呢?”说着,眼圈竟有些泛红,“一入宫门深如海,从此我想见女儿,也是不能够了。”
母亲这样一说,在场的兄长们都有些难过。后宫佳丽三千,自家妹子能否过得安康快乐?红颜未老恩先断,这又是怎样的悲哀?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说不定会招惹大祸。
但是入宫的狂热迅速席卷了全家。江家几代书香门第,却从未出过一个皇妃,如今皇帝亲自点名要雨晴入宫,岂不是无上荣宠?雨晴一旦成为宠妃,那江家富贵荣华,岂不是信手拈来?一旦雨晴诞下皇子,那么江家风光无限,岂不是光宗耀祖?若是雨晴和皇子都甚得皇帝宠爱,那么封为正宫也未可知啊……
这样锦绣前程,畏缩不前,倒真成傻子了。
全家唯一清醒些的,是雨晴的五哥江滨,虽然只有十八岁,却有不少远见卓识。他谨慎的问妹妹:“雨晴,入宫为妃不比嫁入寻常人家,从此需事事小心,时时在意,你可有把握?”
雨晴哪里顾得五哥的苦心,欣然笑道:“皇上喜爱我,自然会事事护我。”
另几个兄长也附和道:“雨晴聪明伶俐,绝不会出差错,而且侍奉君上,是臣子的福气,焉有拒绝之理?”
父亲沉默了这半天,道:“雨晴,你从此之后的路,就艰辛许多了。”
“我知道……”她抚摸着圣旨细密柔软的绸缎,心中沉沉浮,尽是希冀与喜悦,除了那精美绝伦的亭台楼阁再无他物,“我知道。”
她说的时候,笑容甜美无暇,是任谁也不能挑剔的清纯可爱。
入宫前的准备是繁琐而枯燥的,却因为她带了一股初恋的狂热,无论是挑选陪嫁的首饰、衣料、珍玩,还是修习宫中礼仪,她都亲力亲为,事无巨细都要问到。四五个月的时间过得如同流水一般,等到她真正坐上花轿的那一刻,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有那种莫名的感觉,整整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仿佛眼前这一切的繁华都不属于自己,无论再贵重的首饰、再易学的礼仪,她都会有不真切的陌生感,似乎自己根本与此无缘。
但是这一刻她笃定了,他喜欢的就是自己,他迎娶的就是自己,她即将以“忻”作为自己的封号,开始一段崭新的前程。
她没有哭,在他为自己揭下盖头的那一瞬,她甚至想要纵声大笑,为自己,也为江家。
之后,他果然给予她了无上的宠爱。不论是封号、位分、宫室、宫人,还是应有的赏赐与爱意,他从不吝啬。
她也从不吝啬自己的回报,总是扬着单纯明净的小脸,冲他甜甜的微笑着。因为他说,最喜欢她的微笑,能给他在最低落的时候带来无尽的力量。她是他的幸福,是他的希望。
因此,她尽力迎合着他的喜好。发觉他喜欢自己穿素衣,便常常是水绿、霜白、藕荷色来回轮换。发觉他喜欢自己吟诗,便将诗集词集一遍遍记诵,倒背如流。发觉他喜欢游记,便寻了许多珍贵游记来,熟读熟记。
因为她的乖巧柔顺,端庄大方,很快的,她成为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嫔。宫人们都讨好她,嫔妃们拉拢她,就连太后对她也是和颜悦色,连皇后也待她十分亲撬倒的那些警告的言语,都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