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土匪窝这一遭，三人是学乖了，再也没有闹出幺蛾子，一直乖乖赶赴赈灾区。
今年收成不好，又是干旱又是洪水海啸的，导致逃荒的流民层出不穷。
第一次施粥的时候，太子殿下还一脸不情愿，满是嫌弃。
就连做做样子都感觉很难为他，相比太子殿下的这不愿意那不愿意，凤毓和杨絮儿就做的很好。
杨絮儿馒头发放的很快，因为她人小小的，长得又好看，就连难民都不愿意伤她，即便再饿都会乖乖等着。
每个馒头杨絮儿都会发放人手里，凤毓每一勺子的粥都浓稠，难民不敢挤兑，怕这个漂亮小孩不打给他们浓稠的粥。
第一天三人都很累，累的倒头就睡。
太子殿下到了住处后开始不停抱怨，他只想快点回去。
杨絮儿就没见过这么浮躁的人，她已经预料这个太子以后的当不了皇帝。
她念在太子对她不错的份上，开始谆谆训导。
她认真的说：“太子哥哥，你知道皇上为什么派你来民间赈灾吗？”
“当然是因为我是太子。”
凤毓在太子拍胸脯的时候，翻了一个白眼。
他淡淡道：“那你知道为什么这么苦的差事只派人太子殿下，不派给大皇子，二皇子或者更多皇子们去做吗？”
“当然是本殿下过于出众，在一众皇子中本殿下最为出色。”
杨絮儿和凤毓对视了两眼，一同摇头。
他们都觉得太子是个智障。
杨絮儿努了努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太子哥哥，难道你没有想过为什么皇后娘娘一定让你来吗？在明知道你吃不好，睡不好的情况下，执意让你来的用意吗？”
“我母后……”
“身为储君，太子殿下这个年纪了难道还不懂，你身上的胆子有多重吗？”杨絮儿撑着下巴，忧伤的问。
太子殿下沉默了下，陷入沉思。
三人在屋内说着话，门外正准备推门而入的凤丞相顿住脚，想继续听听。
“太子哥哥，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他必走的路。哥哥的起点比人高，吃的，穿着，睡的，学的都别人好，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觉悟吗？”
“我该有什么觉悟？”
“为君之道，不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
门外的凤丞相惊了，若是每个君王有这等觉悟，国之富强，民安泰。
可这话竟出于一个小小的四岁孩子。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话竟是一个小孩的觉悟。
他感到无比的惭愧，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觉悟。
太子其实没听懂，但是杨絮儿说的他愿意听，愿意反思。
凤毓其实也在琢磨这话，他觉得以太子的脑子必是不理解的。
他努了努嘴道：“絮儿，你说的通俗易懂些，殿下就会明白的。”
“其实就是太子殿下你要当皇帝的话，就得关心百姓。你得知道自己的子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当你去体会过生活的不易，才会真正明白自己的责任。”
太子殿下闻言，诧异的问：“你是怎么懂这些的？”
杨絮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懂的，她想了想道：“我们东辰的小皇帝年纪小小就做了君主，他有着伟大的抱负。小皇帝说过要做好百姓的父母，就得去深入了解自己的子女。殿下显然不如我们东辰的小皇帝，他就不会跟殿下一样，赈灾的时候一脸不情愿以及不耐烦。他会试着去吃百姓吃过的苦，体验一遍穷苦百姓的生活。”
外面的风丞相惊了，东辰的皇帝跟太子差不多大，竟有此觉悟。
所以这小质子在小皇帝的熏陶下，才懂得如此之多，比同龄孩子优秀好几倍。凤毓叹了一声，幽幽的说：“太子殿下，你怕是永远要被东辰的皇帝比下去了。“
这话太子殿下不爱听，他气呼呼的说：“我怎么会比不过东辰的皇帝。他有这样的觉悟，本殿下也会有。“
“希望明日的施粥，太子哥哥能耐心点。“
“本殿下也会关心百姓，理解百姓之苦。“
其实杨絮儿在渐渐影响南胡的太子，灌输正确的理念，让太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只有皇帝选好了，南胡才不会亡国。
第二日，被谆谆教导了太子真的懂事了不少，他没有在不耐烦，眼里也没有鄙夷不屑之色。
他觉得小质子和玉盈都能做好的事，他也能。
太子并不觉得自己很差，能被立为太子的肯定自己一定过人之处。
显然是太子想的太多，这个太子全靠皇后母家强大被册封的。
凤庆年显然对杨絮儿态度好很多，他有时候会想，南胡帝喜欢这个孩子肯定知道这个孩子眼见远，想法深，并且有能力将身边的人改好。
比如太子。
不懂事的太子渐渐有了沉稳的迹象，虽然还没有脱去幼稚，但已经开始知道身为太子该担起的责任。
比如凤毓。
他那不苟言笑的养子，既然会笑。
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那四岁孩子身上，那孩子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会记下，并且在试着热爱这个世界。
这样的改变不是好事，对于一个背负仇恨的人而言，不该去热情这个世界。
他有自己使命，这辈子都该活在黑暗里。
待在赈灾区五天，凤庆年准备带着太子等人返回帝都复命。
而在帝都得这天，凤庆年提前跟凤毓打了招呼。
他告诉凤毓不必再回皇宫，他该回凤府。
在帝都得酒楼里，凤庆年定了一小包间，请三人吃一顿好的。
无缘无故的请客，杨絮儿显然是猜到了。
在凤毓要出包间时，杨絮儿追了出去。
两人在二楼走廊上，杨絮儿喊住了他道：“小毓毓，你是准备走了吗？”
凤毓知道她聪明，他告诉过她不会回皇宫。
这一段日子，他挺快乐的。
他从没有那么快活过，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叫絮儿。
凤毓收起失落惆怅，转过身看她。
小孩依旧不太适应离别，已经红了眼睛，憋的眼眶湿润。
他知道她会伤心，难过。
时间一久，兴许会忘记他。
他走上前，伸出手想碰她的发，最终无力的垂下。
“絮儿，我妹妹会跟你们回宫。她身子弱，性子也沉静，希望你能照顾点她。”
“嗯，我会把我爱吃的糕点留给她，带她去太学殿上课，每天关心她，让惠贵妃多多关心她。我会让太学殿的孩子们不要欺负她，叫她远离太子和大皇子……”
“好，拜托你了。”
其实凤毓有很多话要跟她说，可是她太小了。
他也没有长大，未来还很长，虚无缥缈的约定怕守不住。
凤毓扯了扯嘴角，忽而一笑道：“你不是说我很聪明，医术超级好。我觉得我一定像你说的那样，医术很好，武功很棒。”
如果我努力活成你想要的样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我也可以为你变得很好，很好的。
“嗯，好好学医。”
杨絮儿知道暂时的分别，只是为了再次的相见。biqubao.com
他要去药王谷学医，她就去奔赴他所在的地方。
她不会抛弃他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未来。
杨絮儿从脖颈的平安福里拿出了整理好的青丝，这一缕青丝里有她的，也有他的。
“这个给你，你一定听说过一句话，互赠青丝是结发的意思。我把你的发，我的发捆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分离。”
凤毓楞楞的看着，很是不可思议。
杨絮儿却不管他如何想，塞入他怀里。
然后她将用红绳编制的的夜明珠递了出去，她道：“我有两颗夜明珠，这是皇上赏的，然后我用红绳编了一条链子，算是给你的念想。”
凤毓本以为青丝算是贵重的了，没想她还有更贵重的给他。
他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有些烫手。
她好像什么都懂，不像个四岁孩子。
凤毓攥紧了手，临别总是令人不舍的。
他伸手给了她一个拥抱，沉声道：“絮儿，虽然我们还小，可能不那么认真，但我会将你说的当真的。”
“好。”
“我会努力活着，活着再见到你。”
这话落下，少年坚定的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杨絮儿笑了，抬手挥了挥，尽管他看不见。
她还是默默的说：“很快我就会来找你。“
凤毓出了客栈，在酒楼的巷子里见到等候多时的凤庆年和南玉盈。
南玉盈红了眼睛，弱弱的喊了一声哥哥。
凤毓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
凤庆年对他道：“上马车。”
凤毓背脊挺直，走向马车，他上了马车。
南玉盈突然掉了眼泪，她提着裙子想上马车，可被凤庆年拉住了。
他皱着眉道：“去做什么？”
南玉盈挣扎了下，她恼火的说道：“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哥哥！我的人生，我该承受的一切，不该让哥哥代替我去承受。”
“玉盈，你的母妃有多爱你，你不清楚吗？”
“可母妃也是爱哥哥的！若不是怕皇后加害哥哥，母妃不会将哥哥送到你手里。”
“可你母妃从不关心凤毓的死活，甚至不曾问起。”
“那并不代表不想念。”
南玉盈吼了出来，她身子弱，说到激动处会不断地咳嗽。
可她太小了，她无力去改变。
她不可以在让哥哥代替她去承受那些不该属于他的痛。
“义父，算玉盈求你了，不要再因为我那样对待哥哥。哥哥他是人，不是我替我挡箭当难得工具。”
凤庆年见她白着小脸，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我不会让凤毓被薄氏欺负了。”
“你该给哥哥喝药，喝我喝的那些药，哥哥该得到公平的待遇，你不该过分的偏向我。”
南玉盈固执且认真的说着，等着凤庆年点头。
凤庆年很疼爱南玉盈，在她身上能看到赵雨湘的影子。
“我会的，该随我走了。”
“我要与哥哥说话。”
凤庆年皱了皱眉，可南玉盈固执的看着她，跟他耗着时间。
他松了手，点了点头。
南玉盈走向那马车，她站在马车旁，然后行了礼。
那是她对兄长的尊重，她敬爱这个哥哥。
“哥哥，我是玉盈。”
“对不起，我又一次夺走了你拥有的，玉盈很抱歉。”
“我在凤府的时候，化为哥哥，体会了哥哥原本的生活。我已经跟义父说了，薄氏怠慢了你，不给你吃饭还打你。我亲身体验了哥哥的不易，这次回去薄氏再也不敢怠慢你。”
南玉盈在冷宫待过，冷宫虽然吃不饱，睡不好，可至少不需要被挨打，顶着水盆跪在烈日下。
她在凤府的日子里，薄氏当着凤庆年的面对她极好，一旦凤庆年不在，她会遭受饿一顿是一顿的日子。
她得在晨昏定省时，起来给薄氏请安，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那女人坏透了，把最好的都留给凤浅浅，任凭府上的人欺负她。
她才渐渐知道，原来哥哥过的并不好。
她至少可以再母妃的保护下，懵懵懂懂的开始长大。
可哥哥没有，他从小便没有在母妃的身边，身中寒毒。
她可以喝药来缓解身上的冷，可哥哥没有。
她在凤府的日子里，她每天晚上都会爬上母妃曾经住过的屋檐，凄凉的哭泣，吓得薄氏胆战心惊，请道士做法。
“哥哥，玉盈能为你做的不多，可玉盈很努力的在为哥哥去做。哥哥，我已经向义父要求，让他给你喝药，如果你不喝，我也不会再喝。我们同胎而生，是世上最亲的人。如果哥哥死了，玉盈也不会独活。”
凤毓听得见她说的，妹妹是好的。
她并没有错。
错就错在为什么要让他和玉盈降生在这个世上。
他也不该怪那女人，她只是想生下她所爱的男人孩子。
只是……
活着太辛苦，闭眼前在想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睁眼在想为什么还要苟延残喘的活着。
“玉盈，哥哥能为你做的不多，但哥哥很努力在为你争取。这次回去，你的生活不会那么糟糕，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哥哥愿你好好的。”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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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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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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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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