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两分钟时间,韩萧浏览了一遍塞勒五世的方案,随手将文件递给洛瑟琳,点点头,“看来你不准备征求歌朵拉人民的意见。”
“这件事虽然对文明的未来有利,但大多数人的自由意志只能拖后腿,必须独断专行才能推动这个计划。”现在是不留信息的私下会面,塞勒五世说话也直接了许多。
旁边的洛瑟琳一目十行看完文件,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矜持颔首,“你的要求我已经明白了,你确定不需要在民众的脑子里植入点别的东西?”
闻言,塞勒五世擦了擦冷汗,“不用不用,消除歧视就够了。”
“好吧,仅仅是消除歧视的话,对我来说很简单。”
洛瑟琳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让塞勒五世心里一抖。
面对外人,洛瑟琳不像在韩萧面前那么随性,路上韩萧已经叮嘱过她要保持逼格,别暴露本性吓到塞勒五世,此时洛瑟琳手指抵着颧骨,注视着塞勒五世,优雅微笑,解释自己的思路。
“黑星已经把情况告诉我了,根据我的理解,你们歌朵拉的血统矛盾,根源主要有三个,一是流传下来的血统纯净传统观念,在星际环境的洗礼下,只剩下小部分纯血种依旧固执信奉这个观点,我将这一撮人称作顽固派,思想最难扭转。”
“第二是生理差异带来的歧视,源于看见智慧生命看见畸形异类的本能性厌恶,也许一部分纯血种并不想歧视混血种,但一看到他们,心里却忍不住讨厌,这是大部分人的歧视原因,要扭转这一点,我觉得要从审美观入手。”
“第三嘛,则是由于多年歧视引发的大量冲突事件积累下来的仇恨,算是历史遗留问题,而且由于歧视,纯血种的平均社会地位高于混血种,在各个行业更有话语权,可以视作阶级矛盾,我虽然可以短暂遏制这种仇恨,但如果你们不改变现状,长此以往,矛盾还会再度萌生。”
塞勒五世听得一阵头大。
在他眼里,这三个因素每一个都是近乎无解的难题,光是听着洛瑟琳的分析,他便感到无比麻烦,又一次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产生怀疑。
洛瑟琳仿佛看穿了他的担心,淡淡道:“乐观估计,想用常规手段淡化这些问题,起码要几十年的时间,但现在有我,我能让这个进程可以缩短成千上万倍,前两点才是主要症结,只要解决顽固派和审美观的问题,阶级矛盾就会逐渐改善。”
塞勒五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着韩萧和洛瑟琳深深鞠了一躬,行了个星际通用的大礼。
“拜托你们了!”
……
早晨,暖黄色的阳光唤醒了沉睡的都市。
歌朵拉母星的某座商业广场,高楼林立,一台台悬浮车穿梭在楼房之间,从高楼延伸出来的露天平台时不时有佩戴飞行符文的路人起飞或降落,一派繁华忙碌的景象。
此时,某座露天平台的悬浮公车站,正排着一条长队,现在正是上班族的早上通勤时间,这些准备奔赴职场的歌朵拉金皮正在等待公共交通工具。
星系文明生产力足够养活好吃懒做的肥宅,但母星作为文明首府,一直保持着旺盛的活力,在母星定居的都是愿意勤奋工作的优质劳动力,不像高廷殖民星那样的边缘辖区,死气沉沉,全是肥宅,没有“上班”这个概念。
鲁狄排在队伍中间,穿着体面,看上去像是社会精英,但与周围歌朵拉人不同,他没有外耳廓,耳朵部位是螺旋的洞,也没有像其他歌朵拉人一样梳辫子绑饰物,因为他不长头发,他的五官间距更大,看上去颇为违和,外观显得十分另类。
他是整条队伍中唯一一个混血种。
鲁狄能感受到四周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藏着隐隐的排斥,他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仿佛心如止水,浑不在意,实际心里盼望下一秒悬浮公车立马到站,让他不用再忍受这种被人围观的待遇了,就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
鲁狄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以歌朵拉人的寿命来说,刚好人到中年,他是一名大集团职员,资历很老,收入颇丰,按理来说,他在社会上理应拥有中产阶级的地位,然而他的外貌却给他带来了无处不在的潜在阻力,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职位基本是极限了,不会再升职了。
每天他最讨厌的就是出门上班,不是因为工作辛苦,而是因为上班意味着自己必须进行社交,要忍受各种各样的异样目光。每一天他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但脸上不能表露出任何的情绪,无数次半夜惊醒,他都会在黑暗中呆坐,想着干脆辞职吧,何必作践自己呢。
可每次看到身边沉睡的妻子,鲁狄都会打消这种念头。
他的妻子是一位美丽的纯血种,当初妻子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他这个混血种,给他生了两个孩子。结婚多年,妻子的家人依旧对他冷眼相待,而妻子很少抱怨,为了家庭,鲁狄不敢辞职,只能让焦躁与厌烦在一根烟燃烧的时光中沉默而寂静地发泄出来
于他而言,生活是一潭死水,像是每日重复播放的灰色默片,只有回家看见妻子与孩子笑脸的瞬间,才会重新拥有色彩与声音,鲁狄对未来已经不抱期待,看不到前路其实是美好的,可怕的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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