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1 都给我等着

  大约是尚且有些不适应,苍鹿脚下时缓时急。

  他从来不知,能清清楚楚地看清身边的一切,竟是一件如此踏实安稳的事情。

  缓缓下了石阶,行至院中,待环顾四下之后,少年抬头望向空中那轮散发着光热的金阳。

  “伯安……这便是日光吗?”

  苍鹿眼底面上皆是惊叹之色。

  因刺眼的缘故,他下意识地拿手挡在眼前,却又忍不住透过指缝去看那灼灼金芒。

  见他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王守仁不见平日里对待好友的毒舌与不耐,极认真地与他解释着一切。

  但到了最后,委实有些忍不了了。

  “伯安,你知道吗……我闭上眼睛便瞧不见了,睁开眼睛它们就又立即回来了!我想何时看,便何时看……哈哈哈!”

  “……你这不是废话吗?”

  苍鹿也顾不得去生气,只觉得一切都颇为不真实,忍不住就道:“伯安,我怕不是在做梦吧?不然你让我打你一巴掌,试试疼是不疼?”

  王守仁看了一眼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反问好友:“你怎么知道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苍鹿轻咳一声,只好作罢。

  他转身回到廊下,朝着祝又樘和张眉寿,及田氏各郑重施了一礼。

  “来日方长,今日不急着叙话。”祝又樘看着他,含笑道:“得此好消息,该尽快赶回家中,告知苍千户才是。”

  苍鹿应了声“是”。

  旋即看向张眉寿,咧嘴笑道:“蓁蓁,那我便先回去了,回头再去寻你和殿下说话——”

  祝又樘似笑非笑地看向远处。

  总觉得之所以带上他,纯粹就是为了避嫌怕他吃醋而已。

  “好,路上当心些,叫伯安哥陪你一同回去。”

  张眉寿站在祝又樘身旁,眼角眉梢皆是舒心的笑意。

  王守仁默默望天。

  ……他怕是要被问上一路吧?

  而事实也确实不出他所料。

  一路上,苍鹿的视线一刻都不曾从车窗外收回过。

  “那就是冰糖葫芦?……竟是这般好看吗?快给我买一串儿来!”

  吃不吃不重要,他就是想看看。

  “知味观到了,我得去瞧瞧!”

  “伯安,那是何处?怎这么多人?”

  “想来那便是变戏法儿了吧?那大汉口中吐出来的是火?”

  “……”

  马车内,口干舌燥的王守仁又灌了一盏茶水入肚,变相求饶道:“再这般耽搁下去,天只怕都要黑了,咱们还要回小时雍坊呢……你想瞧什么,往后还怕没机会吗?倒不必急于这一日。”

  苍鹿想了想,便点了头。

  说得也是,不急于这一日——

  他最后看了一眼街边景象,在心中暗暗念道:烤鸭烧鸡、糖人儿戏法儿、灯市酒肆,画舫河灯,青楼小倌馆……你们都给我等着!

  ……

  马车驶入小时雍坊时,已是昏暮时分。

  苍斌自锦衣卫所下值归来,在家门前翻身下了马。

  仆人上前接过缰绳,苍斌却转头望向身后。

  认出了自家马车,他遂站在原处等了片刻。

  马车停稳后,王守仁先从车内跳了出来,笑着向苍斌行礼:“苍伯父——”ŴŴŴ.ßĨQÚbu.net

  苍斌微一点头,神态一改人前的沉肃之色,温声问道:“是去钓了鱼?”

  今日苍鹿出门前曾是差人告知了他的。

  王守仁刚点头,苍斌便见苍鹿紧跟着下了马车。

  他微一皱眉,大步上前扶住了儿子一条手臂,向一旁的小厮低斥道:“怎也不知扶着公子?”

  却见小厮非但不怕,还挠着头嘿嘿笑了起来。

  王守仁也在一旁笑着。

  苍斌不禁察觉到了异样。

  “父亲,我的眼睛能看到了,以后再不必人扶了——”

  “什么?!”

  苍斌神色顿变,凝神看向儿子双眼。

  只见那双眸子较平日而言非但更多了神采,且令他更能清晰察觉到的是……那双眼睛此时是与他对视着的!

  对视二字,与寻常人而言,不外乎只是寻常视线交汇。

  可对于他和阿鹿而言,却是从未有过的!

  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锦衣卫千户大人此时双目通红,紧握着儿子肩膀的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是何人医好了你?起先怎未听你提起——”

  若凭直觉来断定,他猜测应是同张姑娘有关。

  “父亲,咱们进去慢慢说。”

  苍鹿反过来扶住父亲一条手臂。

  父亲同他想象中一般高大伟岸。

  但他终也能如父亲扶着他那般,去搀着父亲了。

  王守仁跟着父子二人一同进了苍家。

  倒不是说他非想凑这个热闹,只是方才他眼尖地瞧见自家妹妹被丫鬟带着刚回了府,他若此时回去,恰与那丫头撞个正着,只怕要不得安宁。

  一路上,苍家的下人纷纷行礼,大多都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怎觉得公子在盯着他们的脸瞧呢,这一定是错觉吧?

  一条黄黑相间的狗摇着尾巴朝着苍鹿跑了过来。

  苍鹿看了一眼,吃惊地道:“阿旺竟长这模样?”

  这毛色也太杂了些,且瞧着笨头笨脑的,跟他想象中那个威风凛凛的漂亮大狗可没半点相似之处!

  这也太幻灭了吧。

  见他满眼嫌弃失望之色,王守仁倒吸了口凉气。

  单是以貌取人还不够,现下竟连狗的长相都挑剔上了?

  往后这还得了!

  苍家公子复明的消息,很快在小时雍坊传开了。

  至于是如何医好的,却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王家公子的师父无名僧人出手医治,也有人说是苍家寻来了隐世名医,更甚者有人言,是一夜醒来忽然得以视物。

  当晚,张眉寿心情极好,用罢晚饭之后,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了许久,带着阿荔赏月谈闲天。

  她心情固然是好,大永昌寺中的继晓却已是无法静心打坐。

  苍家公子身上的念蛊被解,他午后已有感知。

  命定之人的下落他心中已有答案,这念蛊解是不解,对他而言并不值得留意。

  真正使他心中不定的,是皇帝的态度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

  还有如今尚被关押着的章拂——

  锦衣卫必在设法彻查他的真正来历,如今不知是何进展与结果……

  这几日他反复地想过了,心中渐渐浮现了一个猜测。

  这叛徒的身份,会不会当真与白家有关?

  窗未关严,室内油灯忽明忽暗,映得僧人目光愈发沉冷难测。

  ……

  两日后,齐家。

  正值午后,张眉娴坐在窗边椅内做着绣活,耳边是阵阵蝉鸣声,然她脑中想着的,却是自家二妹前日里的那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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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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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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