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头脑相对简单,他常常将自己实在理解不了的言行举止,统一归为:有病。
是了,他觉得祝又樘大约是脑子有病。
“三妹,咱们回去吧。”张秋池低声对张眉寿说道。
他半点不想妹妹在此处久留。
张眉寿今次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巴不得赶紧离开,当即点了头。
她头也不回地坐上马车,待马车帘刚一放下,适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种大家同为重生者,但对方在明我在暗的感觉,真刺激!
她知道祝又樘重生了,却不想他也知道自己重生了——抛开暴露之后有可能带来的弊端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守的秘密,重生这件事情,不止是祝又樘,她亦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祝又樘看着缓缓驶离视线的马车,眼中含着思索之色。
上次见面还一脸迫切地追问他“阁下何人”的小姑娘,显然是已经认出他就是那日在禅房中救她的人了。
可今次相见,她非但未再多问,也不提报答,还作出一副无声防备的模样来,这是为何?
不消多想,也能猜得到必是他的那位伴读口风不紧,已将他的身份泄露了——这才将还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给吓坏了。
太子殿下默默在心里给王守仁记了一笔。
“公子。”
怀恩走上前来,神态谨慎地道:“时辰不早了,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老奴有幸得公子记挂,感激涕零。然公子身份特殊,老奴是有罪之人,为免被有心人盯上,以此来做文章,公子日后还是少来此处为妙。”
一番话说得十分周全体贴。
然祝又樘料到他大约还有后话。
果然,就听怀恩紧接着说道:“即便老奴常犯腰痛的老毛病,天气一热就常常头昏胸闷,然这些都是花些银子抓些药就能解决得了的,实在不必公子冒险前来相探……”
祝又樘了然点头。
他身旁的随从清羽却一再皱眉。
有病抓药就抓药,还非得提什么花些银子?
这是干什么,生怕别人听不懂他需要银子吗?
若殿下再听不懂的话,“囊中羞涩”之类的词只怕又要从怀公的嘴里往外蹦了吧?
好歹也曾是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怎么净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来哄骗殿下的银子?
清羽心中腹诽,但在祝又樘的授意下,只能取了钱袋子出来。
怀恩一面说着“使不得使不得,老奴焉能要公子的银子”、“老奴固然面临饿死之困境也,也万万不可让公子接济啊”……等诸如此类的体面话,一面却紧紧握着清羽递来钱袋子的手,死也不肯松开。
清羽有心跟他较劲,最终竟不敌他的力气,以落败收场——而唯有在心中暗骂道:有这把子力气干点什么不好,偏偏装作老弱病残博人同情,无耻之程度也,已然令人发指。
天知道,师傅当初究竟为何会让他认下一个如此不要脸的人来做他的义父,这简直是他一生的耻辱啊!
……
炎炎夏日里,连夜晚都少有凉意,蝉鸣微歇,更多的却是蚊虫滋扰。
小时雍坊外的西漕河畔,张眉寿和苍鹿王守仁守在一座凉亭边。
因为王守仁所谓掩人耳目的提议,他们灯也不敢点,只藏在黑暗里。
一旁,阿荔和两名小厮摸黑打着蚊子。
张眉寿紧张地盯着小时雍坊张家的方向,心里估算着时辰。
她已暗下嘱咐棉花蹲守在张秋池的居院附近,时刻留意着动静。
棉花轻功了得,警觉性高,必然不会出差池。
她想着,若真有可疑之人出现,棉花一举将人拿下固然最好,若有其它情况,譬如是张秋池梦游,有棉花一路尾随至此,也可保万全。
梦游这个猜测,是苍鹿刚琢磨出来的。
但张眉寿和王守仁都觉得这个可能性极低。
时间一点点过去,打蚊子的小厮已经靠着亭柱睡了过去。
王守仁也不禁打了个哈欠。
“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一个梦而已,如何能当真?”苍鹿终于忍不住提议:“要不然咱们回去睡吧?”
张眉寿一边挠着脸上被蚊子咬起的包,一边固执地说道:“我想再等等。”
她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时间,张秋池绝对就是在今夜出的事。
王守仁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也很坚持:“既然来了,当然要等到底,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悠长婉转的大哈欠。
“那你们先守着。”
苍鹿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家小厮的肩,将人叫醒。毣趣阅
黑暗中,他的动作反倒比正常人显得灵敏很多。
张眉寿以为他是要回去睡了,便只点了点头,可一炷香过后,他又悄摸摸地折返了回来。
这一回,他命人搬来了小杌子,带了茶水,瓜子,点心,兼一些小桔子。
“吃好喝好不怕困。”苍鹿小声地说着。
“快给我来一壶水,我当真要渴死了。”王守仁赶忙招手。
张眉寿:“……”这么做当真不会太不严肃了吗?
如果能点灯的话,她觉得阿鹿甚至会把叶子牌也一并带来……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又听苍鹿说道:“我还带了凉席和毯子,蓁蓁若困了,就先躺会儿,咱们可以轮着睡——”
张眉寿彻底服气了。
口口声声喊着人命关天的王守仁头一个躺在了凉席上。
但他倒没睡,而是拿手指着天上的星宿说一些命理之间的关连。
夏夜繁星当空,星子又亮又密,挂在漆黑如墨的夜幕之上,将天际都坠低了几分,仿佛抬手就可触月摘星。
张眉寿仰脸看着,只觉得许多年都不曾见过这样好看的夜空了。
“蓁蓁,星星究竟是什么模样的?”苍鹿在一旁问。
张眉寿闻言看向他。
夜色中,她看到一双极漂亮的眼睛里恰映着烨烨星光。
“就像你的眼睛一样。”她说。
苍鹿一愣之后,旋即笑了。
“那想来一定不及蓁蓁的眼睛一半好看。”
张眉寿忍不住笑起来,心底却莫名涩然。
但是,又觉得内心充满了力量。
阿鹿,星星是什么模样,我会让你亲眼看见的,一定。
她在心底暗暗允诺着。
几人悄声说话间,苍鹿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入耳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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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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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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