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便是久久地失神。
这是一幅……松下白鹿静卧图。
画中意境清幽,令人神往。
画自然是极好的画,但让她意外的却不是这幅画作本身,而是……这幅画她极为熟悉。
陪了她,至少也有五六十年之久。
上辈子,祝又樘不知从何处辗转得到了这一幅画,精裱之后,一直悬于乾清宫寝殿之内。
直至他驾崩,照儿登基后搬入了乾清宫,才命宫人将画撤下。
同他为数不多的旧物一起,这幅画她一直都妥善保存着。
偶尔觉得难以支撑时,她也会拿出来瞧一瞧,便于睹物骂……咳,思人——思及他往日里的辛劳,也能以此来劝慰激励自己一二。
只不过看得多了,也就没用了。
所以她能在那样的境地之下,撑到最后,靠得究竟是什么呢?
她自己竟也不知道。
或许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可能就是……单纯地不敢死吧?
方才初看到这幅画时,她只觉得机缘奇妙,再待细看,恍惚便有一种重现往事的错觉。
见她呆呆地望着手中画,久久不曾言语,骆抚不自觉就有些膨胀了。
以往是否被他的才气所折服过并不要紧,但从这一刻起,他显然又要多了一位仰慕者了。
而此时,张眉寿开了口。
“先生,不知能否另画一幅?”女孩子语气认真。
骆抚闻得此言,忽有一种自云端跌落泥坑之内的错觉。
另画一幅?
这女娃娃竟敢对他的画挑挑拣拣?
他这莫非是被嫌弃了?
“你当我这里是卖菜的不成!”骆抚气得黑了脸。
张眉寿却连忙道:“先生想必误会了,实是晚辈方才一见先生此作,心中顿生惊叹喜爱——”
说着,垂下眼睛,颇为遗憾地道:“说起来,这皆是晚辈的过错,不该因此便生出将此画据为己有的私心,答应了旁人的事情,又怎能反悔呢……晚辈惭愧,请先生见谅。”
她一副不得不割爱的语气,直让骆抚听愣了。
旋即,便觉得胸中堵着的那口气儿顿时舒畅了,且舒畅得过头,直让他忍不住想哼上两声小曲儿。
他轻咳一声,道:“不打紧,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一见倾心之下,总会想着立即收入囊中——此乃人之常情。”
他对此表示理解。
张眉寿点头,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失落。
“那晚辈便不叨扰先生了,晚辈告辞。”她说话间,便要带着阿荔离去。
骆抚脸上神色一滞。
欸?这就走了?
买画的钱呢!
他先前已同五柳阁的掌柜通过了气儿,这女娃娃既是被放了进来,必是有财有眼色的,怎么却拿了画就走,一两银子都不给他!
可……这种事情只在于彼此做到心领神会,作为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他总也不能开口讨要吧!
那便成了卖菜的了!
难道今日叫他碰上装傻充愣,厚着脸皮白拿的高手了?
不不不,依他看,这女娃娃必是因为心中失望,而忘记了给钱!
“等等——”
骆抚强忍着心中不适,将人喊住,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要另求一幅吗?”
哎,活到这个岁数,还是头一回放下了骄傲——可谁让人家有钱呢?
他这辈子,最痛恨的便是有钱人了!
可……没了这些有钱人,他也活不下去啊?
哎,有钱人真是令人又爱又恨的存在。
“先生的意思是……”
张眉寿转回头来,目含期待。
骆抚瞧得心中舒坦了些许。
不管怎么说,这女娃娃好歹是个真心仰慕他的,所以,他卖的不是自尊,而是情怀。
嗯……这么一想,果然觉得好多了。
他朝着张眉寿点了点头。
“听闻先生尤擅画鹤,那不知晚辈能否有幸求得一幅?”
阿荔着急地左顾右看。
真的好想有一个小本本啊,她要将姑娘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面对如此高超又恰到好处的拍马屁的现场示范——作为最勤奋好学的大丫鬟,她如何能做到不想拥有同样的本领呢?
“鹤么……倒谈不上最擅长,也就马马虎虎而已。”骆抚敲了敲肘边的茶几,挑着眉,闲适中透着几分从容。
张眉寿适时地看向阿荔。
阿荔立即上前,将一只半开着口的荷包放到了那只茶几之上。
骆抚瞧见了金灿灿的颜色之后,佯装无意地轻轻掂了掂,心中便更为满意了。
此时,那名唤茯苓的仆人上前换茶,待换罢了茶退至一侧时,那只荷包也不见了踪影。
阿荔讶然——这眼力劲儿,简直都快赶上她了呀!
张眉寿莫名想笑。
若是祝又樘知道自己最欣赏的书画大师竟这般地烟火气十足,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骆抚斜睨着她,见她神色,挑眉问道:“怎么,觉得我俗气?”
阿荔满怀期待地看向自家姑娘。
好想知道一个合格的马屁精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接话哦。
张眉寿一本正经:“俗得是金叶子本身,岂会是先生呢?您说它金灿灿地,这般好看,做什么不好,偏要沦落为这般俗气之物。”
阿荔听得诧异。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只是——可怜的金叶子……
此时,又听自家姑娘说道:“再者说,人在谷底才能是个俗字,如先生这般境界之高如置山顶者,那便是仙了。”
阿荔满心崇拜。
虽然这条险些需要一定文化素养作为支撑的马屁她没怎么听懂,但是骆先生那幅比看到金叶子时还要欣慰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欣慰之余,骆抚又有些遗憾。
灵气的人果真是干什么都有灵气——画作得灵气,马屁也拍得灵气。
这若是个男娃娃,他便是收做徒弟也是乐意的。ŴŴŴ.ßĨQÚbu.net
马屁精谁不爱?
更何况还是个有钱的小马屁精。
骆抚遗憾了一下,便问道:“你如今在何处落脚?待画成后,我命人送去。”
听他这般问,张眉寿便想到了那个不知存在还是不存在的“后门儿”。
不过,今日她能如愿以偿,凭借得可是自己实打实的真本领,这道“后门儿”压根儿没用上呢。
“晚辈如今暂住在云福巷宋家。”
张眉寿答罢,怀着印证的心态看向骆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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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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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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