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少虡煌煌(上)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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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高的虞喜终于在暴雨降临时回到了厩苑,他将手里的兵刃往地上一扔,也不回居所,而是直接往干草堆上一躺,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过去十多年间,他作为低贱的养马圉人,正是在这夹杂着土腥和马粪味道的干草堆里睡大的。自从被君子提携,升为两司马,得到了自己的居所,睡惯了软榻,偶尔往稻草里钻一次,也是不错的。

割了一天的麦子,比在马背上驰骋了百里还累,今日方知农稼之事艰难,他无力地伸手呼唤自己的骑童:“敖,快拿些清水和吃食来……”

可喊了半天,小骑童却依然不见踪影。

虞喜只得自己起身,摸着满头的稻草和麦壳,疑惑地说道:“那小子去哪了?”

没看到敖的身影,却见今日轮值,冒雨巡视成乡外围的井走了进来,他取下头上的皮胄,翻转过来,倒了一地的雨水。

也不知道为何,井永远苦着脸,阴沉而缄默,他抬起眼看着虞喜道:“不必找了,你那骑童悄悄和君子的女婢出了成邑,回来时正好被我抓到,现在正跪在君子面前认错呢!”

……

在乡寺后的小院里,刚刚从府库中归来的赵无恤,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就在方才,井前来禀报,说是他的侍女薇和骑童敖出了墙垣,归来时被抓了个正着。

现如今,那姐弟俩人已经被遣送了回来,不待赵无恤问话,便自己跪倒在雨幕之中。

这态度,让赵无恤更是困惑不解,正是收麦的紧要时刻,他们冒着雨出去做什么?

难道,是要逃跑?

可赵无恤自觉并没有什么亏待她们的,甚至,他从未将薇视为隶妾,与来自下宫的良家女侍女媛一视同仁。

当初也是姐弟两人苦苦哀求,说举世无亲,再无去处,赵无恤才让她们留下的。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告知他一声,又有何妨?若是要走,他说不定还会给予钱帛路费。

虽然,心里可能会有一些不痛快。

毕竟薇侍候了他半年有余,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孩天天在身边贴身相伴,他赵无恤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要说一点感觉没有,那是假的,要说喜欢?却又不是。

大概只是男性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无论如何,事情总得问清楚,于是,他从席上站起来,冷声道:“还在雨里呆着作甚?还不扶你姐姐进屋来避雨。”

敖唯唯诺诺地答应了,想搀扶姐姐起身,薇却不动,反倒拉着敖,一齐跪倒在雨中向赵无恤稽首;随后起身登阶,再稽首;上堂后又三稽首。

在郑重的三稽首后,她嘴角轻抿道:“下妾有罪,恳请君子饶恕。”

薇的乌发都被雨水淋湿,一束一束的,白皙的额头也沾了泥土,一双大眼睛变得更加水灵动人,惹人怜惜。

看着她面色苍白,浑身还在微微颤抖的模样,赵无恤于心不忍,声音不由得变得柔和:“你何罪之有?”

“下妾,对君子隐瞒了身世……”

“哦?”虽然早已和计侨猜测,能识文断字,还知道“结草”这个生僻典故的薇,可能是位从小受过教育的没落贵族淑女。但半年来,赵无恤忙这忙那的,也没心思八卦此事,既然薇不说,他也就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待她坦白的那天。

没想到,却是选了这样一个阴霾暴雨的日子。

“任谁都有难言之隐,这哪有什么功罪之分,你若是愿意说,便说出来吧。”

“请君子稍安,下妾前些日子见君子之剑折损,便自作主张,违了禁令出邑,想将这家传之物取回,献予君子。”说完,她抬起头来,目光斜斜望去。

被巡视的赵兵抓住,携带的兵器自然是被缴械了。

像个雕塑一般,站在一旁耳观鼻鼻观心的卫士穆夏,闻言后才有所动作,他缓缓走过来,恭敬地呈上了一柄带鞘的剑。

“这么说来,今日她和弟弟跑出墙垣,却是为了取这把剑?”

如此一来,赵无恤稍稍安心,他接过那剑,入手掂量了下重量,不算沉,连带剑鞘,也就一公斤出头。

剑鞘呈黑紫色,用涂了防腐漆料的皮革包裹着梓楠木料,雕刻在上的云雷纹和饕餮纹纠缠在一起,直达剑鞘顶端。铜和锡鎏金错银,铸造成了带角龙兽的模样,剑柄由乌丝紧紧缠绕,入手冰凉。

赵无恤不由得被这剑鞘独具特色的造型吸引了注意力,看得出,它极其贵重,绝不是一般士大夫能拥有的,对薇的身世,也越发好奇了起来。

他又不是那买椟还珠的郑国人,更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便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握剑柄,缓缓将剑抽出。

雪藏已久的宝剑徒然出鞘,顿时锋芒毕露,青金色的寒光几乎刺得他睁不开眼!

当完全抽出后,赵无恤孰视之,沉默良久后,才忍不住出口赞叹道:“好剑!好一把煌煌宝剑!”

只见此剑长约两尺半,宽约四分之一尺,脊在两从间凹陷,从宽斜,前锷狭,厚格呈倒凹字形,格饰错金嵌绿松石兽面纹,圆形剑首饰云雷纹,两刃反射着青金的光芒。

他又见剑脊上有错金铭文二十字。

“吉日壬午,乍为元用,玄镠铺吕。朕余名之,谓之少虡(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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