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讲讲道理

  庄洲心里清楚,无论他们怎样推搪,艾米丽都会设法跟上来,索性也不再找借口了,她要跟就跟着吧。至于凌冬至见了她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他自己也忐忑的很。但有一点是很明显的,他若是存心隐瞒,万一露了馅的话,只怕后果会更严重。

  午饭的地点是和宽选的,他本来的计划是早点儿甩掉这个麻烦的女人回自己店里去的。听说凌冬至等下要过来,哪里还舍得错过这场热闹,要不是怕庄洲恼羞成怒跟他翻脸,他简直想打个电话把和清也叫过来一起乐呵一下。

  几个人点完菜,庄洲又把服务员叫过来加了一个土鸡汤,要了雪梨银耳羹当饭后的甜点。

  和宽看他点了这两样东西,心里十分好奇,“你什么时候爱吃汤汤水水的东西了?”

  庄洲面不改色地说:“冬至这几天熬夜,得补一补。”

  艾米丽轻轻撇了一下嘴角。她回国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任务了,在后来的接触中她也不屑于掩饰这一点。她印象中的庄洲向来都是一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她也不相信庄氏这么大一块蛋糕他说舍弃就真的能随手舍弃掉。不过就是跟家里闹别扭罢了,她的作用就是充当一下庄洲和老爷子之间的桥梁,接受了她,顺理成章的就会得到老爷子的谅解。怎样的选择对庄洲最有利他应该是很清楚的。所以在艾米丽看来,庄洲对她的种种刁难无非是一种不那么愿意低头的姿态,或者说一种跟老爷子争取利益最大化的筹码。而她所期待的那个结果是必然会出现的。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她这样想着,直到几秒钟过后才反应庄洲话里的意思,他要给他老婆补一补?那是不是说他要……

  餐厅里忽然静了一下。

  艾米丽下意识的随着旁边客人的视线望向餐厅的门口,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青年正站在门口朝大堂里张望。这人肩宽腿长,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引的人看了第一眼不自觉的就想看第二眼。

  艾米丽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好像在那里看到过,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这青年长着一张英气勃勃的漂亮的面孔,眉眼如画,顾盼之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好像他人在这里,心思却飘在很远的地方。

  下一秒,艾米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看见庄洲站了起来,朝着那漂亮的青年走了过去。那青年脸上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那青年随着庄洲一起走了回来。

  和宽笑着打招呼,“凌老师,好久不见。”

  艾米丽的脸色顿时变了。她忽然想起为什么看着他会觉得眼熟了,在老爷子那里的时候她看过偷拍回来的照片!不过照片上的青年离得很远,又是一个侧脸,所以她没能在第一眼的时候认出他来。她怎么也没想到,照片上那个模糊的青年竟然长着这样一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外表。

  艾米丽忽然觉得她被老爷子误导了。老爷子跟她说不用理会乱七八糟的人,注意力放在庄洲身上,只要把他拿下就一切ok。这些天以来,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这个男人用一种如此直接的方式出人意表地出现在她面前,艾米丽才恍然间意识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对手,有他挡在她的面前,要想如老爷子所言的去争取庄洲的注意力,真的很难。

  艾米丽很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正在琢磨自我介绍的措辞,就见那漂亮的青年朝她转过脸,琉璃似的一双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语气淡漠地问道:“你就是庄家派来跟我抢男人的那个先头兵?!”

  和宽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忍住,心里的小人却死命捶地。早知道凌冬至这么好玩,他刚才真应该打电话让和清过来一起看热闹。

  艾米丽一口气卡在嗓子里,猛然咳嗽了起来,脸色也瞬间涨得通红。从小到大,她还没被人这么不留情面地抢白过,心里的恼怒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你是凌先生吧?恕我直言,你的教养和你的外表相比,简直太让人感到遗憾了。”艾米丽沉着脸看着他。现在她觉得这张脸一点儿都不漂亮了,岂止不漂亮,简直太邪恶了。哪有人对女士这么没礼貌的?

  凌冬至在庄洲身边坐了下来,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你是来撬我墙角的,我还跟你客气什么?我脑子又没毛病。难道还要跟你握个手,拥抱一下,再客客气气地借你两把铁锹请你不要大意地随便撬吗?”

  艾米丽,“……我不认为我跟凌先生是情敌的关系。”

  “当然不是,”凌冬至接过庄洲递过来的汤盅,浅浅尝了一口,脸上流露出满意的表情,“还要。”

  庄洲连忙给他盛鸡汤。他觉得看见凌冬至,艾米丽应该就会死心了。不过凌冬至心里肯定会有些不爽的。庄洲暗中决定不论等下凌冬至要怎么发作都由着他发作个够,总不至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就让凌冬至硬忍着心里的不快。

  至于别人痛快不痛快,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凌冬至看了看艾米丽,笑着说:“你算哪根葱啊,就想跟我当情敌。”

  艾米丽胸膛起伏。她也终于发现了,当一个男人压根不在意你的淑女风度的时候,风度这种东西就成了她最大的绊脚石。她决定调整自己的作战方式,“凌先生想必也知道,庄老爷子对于儿孙的生活已经有了很好的规划。在他的规划里,孙辈的继承人是不可能选择一个同性伴侣的。他会失去继承人的资格。”

  “什么继承人的资格,很稀罕么?”凌冬至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那玩意儿庄洲不是已经扔掉了吗?”他转头去看庄洲,庄洲连忙点头表示肯定,凌冬至摊开手说:“你看,我们不稀罕的。没那个继承人的资格,意味着我们有更少的麻烦和更多相处的时间,我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艾米丽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语气也变得更冲了,“你不觉得你这种想法非常自私吗,你怎么知道庄少不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孩子……”

  凌冬至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完整的家庭?至于孩子,我们已经有四个了,还不用喂奶粉、不用买纸尿裤、不用请保姆,不但不会哭闹还能帮我们看家护院,每天回家的时候还知道给我们叼拖鞋。”

  艾米丽在餐桌下面捏着餐巾,死命的克制着不把它扔到这青年的脸上去。

  坐在她对面的和宽已经笑得快断气了。他看看庄洲,庄洲脸上带着笑,眼睛里满是宠溺的神色,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凌冬至冲着别人喷毒汁。和宽开始同情这位美女,他刚才应该提醒她一句的:没事儿千万别想着跟精神病抢东西。

  尤其是抢男人。

  凌冬至喝了两碗汤,心里的感觉总算是舒坦一些了。再看艾米丽的时候神色也和蔼了许多,“咱们也别置气了,来,我跟你讲讲道理。”

  艾米丽气愤地瞪着他,这是置气吗?谁会跟这种不积口德的货置气?!

  凌冬至拿出教育不开窍的学生的那套架势,和颜悦色地给她讲道理,“你看你还在国外念过书,那脑子一定是挺聪明的,所以我讲的你一定能听懂。”

  艾米丽,“……”

  和宽把脸埋在桌子上,笑得肩膀直抖,简直不敢抬头。庄洲觉得他这个样子很猥琐,在桌子下面狠狠踹了他两脚,也没能把他踹起来,干脆也不理他了。

  凌冬至说:“第一,你想钓凯子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不能破坏别人家庭啊,对吧,这是最基本的道德底线。我们两边的父母都相互见过了,关系也固定了,就差抽时间出国领证了。我想你也不愿意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被我拦住车,然后拖出来按在地上扒衣服吧,这种新闻前段时间貌似挺多……别怀疑!这种事情我干得出来!”

  刚喘过一口气的和宽再一次笑趴了。

  面色铁青的艾米丽还没开口反驳,又被凌冬至给堵了回去。没法子,他是当老师的,除非自己不乐意开口,否则比话痨的话谁能比的过他?!

  “第二,当小三也是要有点儿感情基础的。你跟庄洲有什么私情吗?没有吧。我就知道不可能有。你看看咱们俩人虽然一个男一个女,但是站在一起的话看我的比看你的人多。至少从外表上讲,你并不比我占优势。对了,你年薪多少?”

  艾米丽眼神中微有得色,冷着脸报了个数。

  凌冬至点点头,“不少。跟我卖一幅画的价钱差不多。”

  艾米丽,“……”

  好吧,她似乎听谁说过,庄洲找的男人是个画家。但她真没想过这年头画家都这么土豪。

  凌冬至语重心长地开导她,“光有庄洲的长辈支持,小三是当不成的。真的,毕竟是新中国了,婚姻法你看过没有?两个人过日子还是得有感情基础比较好。”

  艾米丽用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任何时代,婚姻总是要讲门当户对的。”

  凌冬至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神色,“那就更没你什么事儿了。真要讲究门当户对的话,他得去跟大财团联姻。你跟他站在一起也一样是门不当户不对。嗯,你还不如我,至少我挣钱比你多,也比你有名气。”

  艾米丽脑子里嘎巴一声响,良好的风度彻底阵亡,“凌冬至,我真没想过你一个男人能这么放得下脸皮。”

  庄洲脸色一变,“艾米丽,注意你的措辞。”

  凌冬至却浑不在意,“在学生面前,我是德才双磬的老师;在同事朋友面前我是讲义气重感情的伙伴;在长辈面前我是孝顺懂事的好孩子;在立志勾引有夫之夫的准小三面前,我就是一个捍卫家庭完整的苦逼原配,我有什么放不下脸皮的?”

  艾米丽抓起面前的水杯就要泼过去,被庄洲眼疾手快地按住。

  凌冬至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庄洲今天非把我叫过来,一方面是不希望我对他有什么误解,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一向受的教育让他对女人说不出太重的话。你不能把他这个优点看做是可以利用的楔入点。小姐,恕我直言,你说的那种放得下脸皮的人是你自己吧。那位老爷子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钱?地位?还是许诺让庄洲娶你?庄家少奶奶的招牌对你而言真有那么重要?”

  艾米丽胸膛起伏,眼里流露出深刻的恨意,“你懂什么,我认识庄洲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吃奶呢。”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在里面,”凌冬至了然地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可惜的是,感情这回事儿,从来都与时间无关啊。”

  艾米丽把脸扭到一边,眼圈微微红了。

  饭桌上的气氛陡然沉默了下来,和宽也不笑了,只是神情还有点儿迷糊,搞不明白突然间几个人的神态都不对了。

  庄洲握住了凌冬至的手。事情的发展有点儿超出了他的计划。他原本是打算把凌冬至介绍给艾米丽,然后告诉她自己已经有了爱人。没想到凌冬至一出场就气场全开,句句带刺。虽然他看起来不爽到了极点,但他这样的反应对庄洲而言实在是个巨大的惊喜。

  “艾米丽,”庄洲犹豫了一下,解释说:“无论是我还是冬至都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把我的爱人介绍给你认识,我想通过你去告诉我爷爷,我们感情非常好,无论我还是他,都不是会轻易变心的人。至于你,你很聪明,也有能力,别被我爷爷给坑了,傻乎乎的被他当枪使。真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艾米丽抹了一把眼泪,一言不发地拿起皮包转身走了。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又停住了,想了想又折了回来,站在餐桌旁边看着凌冬至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没风度的男人,你一直都是这么讨人厌么?”

  凌冬至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想过要让我讨厌的人喜欢我。敌人的好感对我来说一点儿也不值钱。再说你是为了伤害我才出现的,我讨厌你不是很正常吗?”

  艾米丽真心说不过他,她觉得自己疯了才会折回来跟他吵架。可是有些话她不说的话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我真想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凌冬至。”

  凌冬至盯着她,茶褐色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阳光,璀璨夺目,让人无法直视,“如果真心实意的活着在你看来是一种嚣张的话,那么请你务必相信,我会一直一直嚣张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冬至不爽了,惹他生气的人就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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