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匈奴永远就是这样的充满血性――
而又稍显无脑。
在漫长数千年的匈奴及其后代分支的历史岁月中,他们一直以一个矛盾体的姿态存活于世上。
他们讨厌狼而又崇尚狼性,他们仰慕中原文化而又粗鄙不堪,他们羡慕中原的锦衣玉食而又不事劳作,他们嫉妒中原的雕梁画栋而又每年搬着个帐篷东奔西跑,他们爱慕中原女子的温婉尔雅却又一脚将自己的老婆踢出帐外去干最脏最累最粗重的活以致她们练出了一双粗糙干裂的大手水桶的腰……
而在今天,秦慎则要用另一个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崇尚胜利却不得不注定成为一个失败者。
看着手举弯刀满面凶悍却又乱麻麻挤在山路间的匈奴,秦慎神态自若不紧不慢的取箭,射击,取箭,射击……
所有的动作保持着一个无可挑剔的节奏,身姿舒展间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如果不看前面每箭必中的血腥场面,你会以为他正在做一件极其惬意之事。
烹茶?调酒?弹琴……
无论哪一种,无疑都是视觉的盛宴。
匈奴满以为汉军会像草原勇士般冲出来厮杀,然而他们忘记了这是在汉地,汉人的世界他们不懂,汉人对勇士的理解他们更不懂,如果他们知道汉人对他们所谓的勇士评价为莽夫,不知是否会气到吐血而亡。
再一次将无脑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匈奴终于发觉自己这样站在明处而汉军躲在暗处朝他们射击并不出来搏斗实在不算英雄好汉而他们也太过吃亏,这才纷纷避往两边丛林朝他们掩杀过来。
秦慎收起长弓拔出长剑迎了上去,脑中蓦然又萦绕起那些令人作呕的肠穿肚烂的他认为毫无艺术欣赏价值的画面。
这次瞿寒和薛玉没有单独行动,而是紧紧护在他身旁,每每当他举剑要劈向匈奴的时候,总有两把剑后发先至将匈奴斩杀于地。
“你们可以只割喉吗?”实在清闲的秦慎突然说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的话。
“啊?!”两人同时一愣。
就在此时,最后抵达的一燧兵卒在长城上看到这里的战况后也匆匆赶到加入战团形成合围之势。
至此,大局已定。
“痛快!”当最后一名站立的匈奴被砍到在地,曹进站在山路间仰天大吼。
山道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秦慎强忍不适道:“一共五十七人,不知是否有漏网之鱼。”
曹进咧嘴一笑:“俺眼睛毒着呢,绝不会有人漏掉。”
再次按燧集合,秦慎发现自己这燧损失惨重,足足少了五人,其他两燧也各有损伤,不过比起他来却是好了许多,叹了口气按下心中伤感,看到朱三还在,道:“三儿,还能跑么?”
朱三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脸色发白的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秦慎递给他一个鼓励安慰的眼神:“那你再跑一趟,唤村民过来拿自己的物件。”
“咔,咔……”
目送朱三离去的秦慎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扭头瞧去,瞬间再也忍不住的干呕起来,边呕边含糊制止道:“你……你在干什么?!”
那人一愣,停下手中动作茫然的看着他道:“不枭首,何以报功?”
“不用,我有办法……曹兄,长城外有数十匹马,有马就有人头,这人头就无须再砍了吧?”说完也不等曹进究竟如何决定,倏然转身钻进山林。
他实在不敢想象五十七颗人头摆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后续的清理战场秦慎全程都未参与,他坐在烽燧顶端望向天际,耳边响着薛玉兴奋的喋喋述说:
“……曹兵长最后依你所言不再枭首,村民来领物质也热心的帮着掩埋尸体,我数了,城内五十七具,城外也有二十六具,你不知道,村民多兴奋呢,他们扒下匈奴的衣物,说回去补补也能穿,或者拿来……燧长,你……你怎么了?”
秦慎转目看向长城外正在拢马的众人,淡淡道:“没什么,风沙迷眼。”
薛玉四下看看,默然无语。
匈奴错了吗?他们虽然有可恨之处,但终究也不过是可怜之人,他们若是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又何必冒着生死来抢那么一点锅碗瓢盆米粮油?他们今日死在这里,他们塞外的几百个孤儿寡母就会沦为别人的奴隶,受到他人的凌辱。
而大汉百姓呢?他们土里刨食,要忍受朝廷的盘剥,豪门大户的压榨,最后仅剩的一点口粮还要受到匈奴的抢夺,他们又何错之有?
终究,所有人不过是生错时代的可悲之人罢了,秦慎苦涩一笑,喃喃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薛玉跟着反复念了几遍,小声安慰道:“燧长还是不要多想了,伤神。”
秦慎闻言扭头对他一笑振奋精神道:“你说得对,今天上午令兄亦对我说过这番话,我觉得极有道理,就当是猎获数十只飞禽走兽,那不正好是大收获么?走,下去兜风去!”
“兜风?”薛玉茫然地挠了挠头。
正在指挥拴马的曹进看到从山林中钻出来的他俩,难掩满面兴奋之色,“秦兄弟,你没事吧?”
秦慎微笑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明日俺送这些马匹去武泉大营顺便再要些人回来,你也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了。”顿了顿,解释道:“万一明日又有匈奴来袭,我也好在这里照应一二。”
曹进不清楚他为何放弃这种在主将面前露脸的机会,不过他将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