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腥饭2

  “你来做什么?”韩琅语气不太好,闷闷的。:3w.し

  贺一九瞧他几眼,笑道:“脸色又这么臭啊,饿肚子了?”

  别人可能觉得这话是在嘲讽,但韩琅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贺一九围着他绕了一圈,悠悠地道:“怎么干起这行来了?不是县尉么,贬官了?”

  韩琅不想回答,直接翻了个白眼。

  “东西收到没?”

  这回韩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只能强压下情绪,显得有些局促:“收到了,多谢。”

  贺一九嘿嘿直笑:“怎么搞得像我欠你似的。”

  韩琅扫他一眼,发现他还是那副德行,有事没事又拨着耳鬓的小辫,笑得贱兮兮的。

  “我巡逻去了。”韩琅急于脱身,胃中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估计等会儿就消了。以前一直是这样的。

  “果然脾气大啊,”贺一九站在后头道,忽然拽住了韩琅的袖子,“别巡了,陪爷吃饭去。”

  韩琅扫他一眼,又扫了一眼旁边的茶楼。钱县令还在那里和人谈话,虽然没看着自己,不过只要一侧头就能看见整条菜市街。贺一九观察着他的举动,此刻似乎明白过来,眼眸一转就乐呵呵地拍了拍韩琅肩膀:“等着,他马上就看不见了。”

  说罢,贺一九脚底抹油,瞬间没了影。过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韩琅忽然听到茶楼上有人起了争执,一个年轻女子模样的人跑出来,钱县令大呼小叫地追在后面,脸上有个鲜红的巴掌印。

  韩琅看得正奇怪,就听旁边的有人道:“呦,搞定了。”

  一侧头,贺一九抱着手臂站在那儿,笑得没心没肺。

  “你怎么弄的?那女人是谁?”

  “附近的摆书摊的,以前照顾过她生意,好说话,”见韩琅一头雾水,贺一九又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个书摊,在我们行话里,就是写个什么灭门惨案然后上街乞讨的那些人。把自己拾掇得干净点,装成落难的富家小姐,来钱挺快。”

  韩琅蹙眉,关注点莫名跑偏了方向,嘀咕了一句:“你认识的女人真不少。”

  贺一九吹了声口哨:“改天介绍个给你?”

  “不必了。”韩琅没好气道。

  贺一九做东,直接把他拉去附近饭馆,点了满桌子菜。虽然都是精心烹饪,韩琅却莫名觉得还不如那天贺一九烤的叫花鸡好吃,太腻了,喉咙眼都被油堵得难受。贺一九见他吃得少,还以为他没胃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没好好吃药?”

  韩琅搪塞道:“没那闲工夫熬。”

  贺一九爽朗一笑:“那简单,得空我帮你弄得了。”

  韩琅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又连忙补充:“没必要,太麻烦了。”

  说完赶紧端起碗来喝汤,咕咚一声,把自己变化的脸色掩饰住了。等韩琅放下碗时,又对上贺一九那一双青色的眸子,此刻紧紧地盯着自己,一眨不眨,充满揣度的意味。

  他又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被人剥开了伪装,从头到脚看得透透彻彻。贺一九笑的时候还好,可是他现在不笑了,嘴角和眉眼都很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是平时韩琅或许会打趣他,说他装什么正人君子,然后贺一九再哈哈笑着回答:“我就是小人得志,不行么?”

  但此刻韩琅什么都说不出来,贺一九也不说话。两人莫名其妙地僵持着,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生长,在发酵,然后静悄悄地改变了。

  后来还是韩琅强行打破沉默,把话题拐到之前的案子上。男人遇到正事就会不自觉地忘记这些琐碎,果然贺一九也恢复了正常,问他情况如何。

  “还是没有头绪,”韩琅叹息,压低声音道,“工部尚书陈镳是宝昌坝修缮水坝一事最高位的负责人,然后就是水部郎中周德平。目前要查出究竟是谁发现了井盐,又是谁在开采,太难了。”

  “陈镳?没听过。周德平我还知道,以前来过这儿,见过他们的马车。”贺一九嘀咕道,“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想查这种事情也太异想天开了。”

  韩琅也满面愁容:“我知道。

  “劝你沉住气,再等等,”贺一九道,“其实我还是想劝你算了,这事儿跟我们实在没啥关系。除非你别当县尉了,削尖脑袋钻到县令或者再高一点的塔尖上去。不然嘛,查到了也没什么用,搞不好丢了性命。”

  对方说的是“我们”,可见贺一九真的愿意和他站到同一战线上,这让韩琅感觉多了几分庆幸。不过,现在贺一九说的他也明白,于是他也只能苦恼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还是别在这种地方议论了,”贺一九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周围,“当心隔墙有耳。”

  “不至于吧。”韩琅眨眨眼。安平县这种地方,会有谁对他一个九品县尉感兴趣?不过他还是戒备地看了看四周,邻桌是一个小姐模样的人,带着两个丫鬟。再远的不过是些普通的镇民,喝酒聊天,有说有笑,搞得大堂里面乱哄哄的。

  “所以说你这人天真,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贺一九见他并不在意,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别忘了,你可是被刺客追杀过的,你怎么保证对方不会继续取你性命?”

  韩琅的确想过这个,不过他并不太担心:“要来早来了,都这么久了还没动静,估计压根儿没把我放在眼里。”

  “但愿吧。”贺一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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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刚离开饭馆,远远望见一顶气派的红漆大轿沿着路走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前面引路。一行人虽不是特别嚣张,但总觉得和小镇的气氛格格不入。

  “哪家的?没见过啊。”贺一九咕哝了一句。光看那小厮就是一身锦衣玉带,轿夫也穿着黑绸短掛,昂首阔步,无形之中散发着一股贵气。寻常商贾官员恐怕都不至于此,轿子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韩琅不禁多了几分好奇,可轿帘只开着一条小缝,里头看外面很方便,外头的人想看清里面就很困难。不扒着窗户凑过去看,肯定是看不清的。

  显然这小厮和几个轿夫都不会给行人这种机会,他们一路笔直向前,行人纷纷避让。正当韩琅和贺一九想转身离开时,轿子突然在他们跟前停下了。两人微微一怔,韩琅轻轻地“啊”了一声,因为他发现,这小厮他是见过的。

  就是刚到宝昌坝办案时,对他大呼小叫的那个人。依稀记得是叫小全?

  那他的主子……

  小全扫了韩琅一眼,象征性地点了个头,接着转过身去恭恭敬敬地揭开了轿帘。里头走出来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身着华服,脚蹬丝履,手上拿着一把描金纸扇--果然就是当初和韩琅有一面之缘的那位。

  “又见面了,小兄弟。”他冲韩琅道。

  韩琅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这人虽然表情和善,但就和上次一样,一颦一笑间总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何况自己根本不认识他,就算是见过一面也没必要在大街上专程停下轿子。韩琅不禁戒备地挺直了身板,挤出一个微笑问道:“阁下是……?”

  “京城商贾,唤我姚七便是。”这人简单作了一揖。话音刚落,他的视线在韩琅这边稍作停留,接着又扫向了贺一九,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贺一九脸色阴沉下来,冷冷地回敬了对方一眼:“何事?”

  “两位是朋友?”姚七浅笑道,“这位兄台眸子泛青,倒是稀奇得很。敢问家乡何处?

  “与你无关吧。”贺一九回答。

  韩琅偷偷拉了贺一九一把,提醒他别这么呛人。但贺一九好似就是看姚七不顺眼,眉头拧成了疙瘩,没好气道:“还有什么事?没事我们走了。”

  韩琅扯住他,见他想发火,又赶紧踩了他一脚,投过去一个“别得罪人,这人一看就不好惹”的眼神。于是贺一九闷声不响地站在旁边,眼睛瞥着别处,就剩韩琅一个人皱着眉头陪姚七客套。他本来只是想随便应付几句,找个借口离开。但姚七热情过了头,一口一个“久仰久仰”,倒弄得韩琅一肚子烦躁。

  他忍不住想:就见过一面,究竟“久仰”哪里?

  毕竟是长辈,对方姿态放这么低,韩琅更不好回绝。于是说着说着,对方就来了一句:“在下素喜结交天下豪杰,近日能遇到两位英雄实是三生有幸。这大街上人来人往,谈话也不太方便。不如由在下做东,请两位去茶楼稍叙,可好?”

  韩琅没办法,正发愁要不要应下,反被贺一九踩了一脚。这回踩得极重,明显是带了报复的性质,疼得韩琅都蹙起了眉毛。正想开口,贺一九立刻抢先一步道:“不了,我们还有要事未办,先行告辞。”

  说罢就扯着韩琅离开,韩琅踉跄了一下才跟上他的步子,瞬间就被拽出四五丈。韩琅回了一次头,见姚七依然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追过来的打算。倒是他那个小厮外加几个轿夫都傲慢地注视着这边,那视线不带丝毫温度,像在审视犯人一般。

  什么玩意儿!

  他挣开贺一九的手,正想说什么,就听到后面有一声轻呼。他一回头,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仿佛闪电般从人群中窜过,眨眼功夫就没了踪影。而姚七就站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他身边的小厮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啊”地怪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小厮嚷道。

  那几个轿夫似乎要有所行动,但都在观察姚七的反应。姚七表情不变,慢悠悠地摸了摸身上,然后无辜地望着韩琅道:“哎呀哎呀,这可糟了,我的玉佩好像被那小贼偷走了。”

  韩琅心头骂了句该死,几乎是本能地朝着那贼人消失的方向跑去。贺一九站在原地凌厉地瞪了姚七一眼,然后紧跟着韩琅的步伐追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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