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冻死我了。【】小说”
贺一九打了个寒颤,抬头看了看天,忍不住把衣领拢得更紧些。风中飞舞着稀稀落落的雨丝,还掺杂了几片不成形的雪花,刚触到脸就融成了一小滩凉飕飕的水渍。深山里面到处是落光了叶子的枯树,满目一片萧条,一座不大的渔村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山脚,贺一九刚从那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交换来的酒和小菜。
他和韩琅这是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自从经过京城那一出惊心动魄的恶战,他和韩琅一时都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好似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没有松开,就连晚上做梦也会梦到以前的事情。他们在安平小住了几日,和街坊邻居一一告别,又再度启程。本来想去更远的南方,可气候严寒不便赶路,贺一九正好想起这山里有间屋子,他来安平以前住过一段时日,便领着韩琅暂时在这里歇下脚来。
这一带到了冬天就荒芜得很,幸亏贺一九天赋异禀,想抓出几只藏起来过冬的兔子不是什么难事。他拎着野味去渔村上换些吃的,路上顺带打一坛酒,回去正好到时间给韩琅做早饭。
这来回一走,身上都走出一层细汗来,完全不觉得冷了。他们的住处在半山腰上,格局和山里猎户住的地方别无二致,不过里头被他们打扫得很干净。贺一九推门进去的时候,感觉屋里暖和得简直就像掉进了阳春三月。炭盆仍在徐徐散发着热度,窗户半开半闭,韩琅像只猫似的团在被窝里,他被贺一九关门的声音干扰了睡眠,鼻腔里发出了不满的哼哼声。
“还不起?”贺一九哑然失笑,“不是让你起来先把炉子烧上么?”
韩琅咕咕哝哝地翻了个身,披散着的头发在枕头上横七竖八地摊开,仿佛纠缠的枝条一般。贺一九默默无语,他出门时就叫过韩琅一次,本以为再睡个回笼觉,现在也差不多起床了,没想到对方还蜷在被窝里,估计正在帮周公烧柴呢。
“再不起我可要掀被子喽?”
韩琅仍没有太大反应,抬起右臂挡在脸上,似乎要把贺一九彻底隔绝在外。贺一九有些不爽,心想自己忙了一早上,这人居然还在赖床,可得治治他了。想到这里,贺一九一把扯开窗户,冬季的冷风立马穿窗而入,吹散了室内闷热的空气。韩琅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索性整个人都蜷进被子里,然而贺一九已杀至跟前,“呼啦”一声拎起被角,直接甩到了一丈开外。
片刻的宁静。
“贺一九你有病”
韩琅愤怒的叫声传来,他终于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夺过对方早就拿在手里的衣物,一边嘶嘶哈哈抽着凉气一边往身上套。贺一九见韩琅像炸了毛一样愤恨地瞪着自己,笑得差点喘不上气,忍不住愉悦地哼道:“在我们老家,赖床的人可是要被公鸡啄瞎眼睛的。”
韩琅翻了个白眼,贺一九离家都多少年了,他敢肯定对方这句话百分之百是瞎编出来糊弄自己的,于是他没好气道:“啄瞎眼睛?胡扯。”
“是真的。”
“按你这么说,在我老家扯谎的人还要被鹞子啃掉耳朵呢。”
“得了,你老家压根就没有鹞子。”
“你怎么知道没有?”
“老子在安平住了快两年了就没见过鹞子。”
这场无聊的拌嘴一直持续到韩琅穿好衣服,贺一九体贴地帮他整理腰带,顺便嘲笑了一下他刚睡醒时蓬乱的发型。韩琅见说不过对方,赖床这件事也的确是自己理亏,于是他啧了一声,报复般地在贺一九脸上啃了一口,转头打着哈欠去洗漱了。
真正闲下来了,才发现日子还是一样不紧不缓地过。时间流逝,过去的经历渐渐被抛在脑后,生活里缺少了许多紧张和刺激,每天都是柴米油盐,千篇一律。韩琅虽然不是喜欢冒险的人,但这日子过久了,他怕自己总有一天会生出乏味感,尤其乏味还是一切不和的源头。
然而贺一九仿佛早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之前特意对他讲,等春天化冻了,他们就出去尽情游遍各地。每到这时韩琅总要笑话他,说两人都不是凡人,一身本事不愿施展,还成天担心什么路好不好走。这时贺一九也跟着笑,用胳膊肘戳着韩琅肋骨,道:“那是谁一天想过这种日子来着,要不咱们到大山里修行去?”
韩琅还嘴:“你懂什么叫修行么?”
“我不懂,难道你懂?”
两人面面相觑,一同大笑。“罢了罢了,”韩琅用手指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妖怪混到咱们这份上,也是没救了。”
“一点正事都没有。”
“是啊,太丢人了,以后万一碰见同类得躲远点,免得被人笑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往下过,每天吃饭睡觉,做饭扫除,拌嘴打趣,偶尔有点小摩擦,最后全用解决。隔个三日五日,两人就想出些花样,比如贺一九提议去体验一回冰钓,结果鱼没钓到,他自己还掉进水里。韩琅为了救他出来差点也掉进去,两人闹得无比狼狈,还好深山老林里没人看见。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玩得很开心,到了晚上贺一九就没事了,却还是死缠烂打的要韩琅“温暖”自己。韩琅“温暖”得腰都快断了,一把拽住那个让他□□的东西,骂道:“怎么不冻掉了算了。”
“嘶疼疼疼,”贺一九惨呼,“掉了以后老子拿什么伺候你”
寒冬腊月,山里头的梅花却开得正好。韩琅肚里馋虫发作,这几天总想吃点什么不一样的,贺一九灵光一现,领着他去外头摘花。几朵娇艳欲滴的花苞,晒干以后不但可以泡茶,拿来当炖煮时配料也是一个清雅不失风味的选择。
正值午后,天空湛蓝,是个难得不下雪的日子。地上积雪未消,两人裹紧御寒的衣物,边走边往手心里呵气。不一会儿阳光从枝桠后方洒落下来,照得白茫茫的雪地泛出刺眼的亮光。寒风吹黄的一片枯叶飘飘摇摇落在贺一九额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后者用手拂去,抬头看了看天,忍不住道:“要晴喽。”
“化雪更冷。”
“说的也是,”贺一九笑了笑,“迟早会暖和起来的。”
两人提着一篮新鲜的花苞,鼻腔里满是馥郁的冷香。贺一九琢磨着回去要怎么配菜才好,一路心不在焉地往家走,一不留神走错了方向。等韩琅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左右四顾,已经离家更远了。然而他却发现附近的景象有些眼熟,好似以前来过一般。
“啊,我想起来了”贺一九猛一拍脑门,“这山里头有个温泉来着,我以前还去过哩。”
正想嘲笑他走错路的韩琅听后一愣,接着也来了兴趣:“温泉?现在还在么?”
“过去看看好了,这东西没长腿又不会跑。”
说着,贺一九就辨明了方向,快步走向前带路。越往深处,林子越是寂静,环境清幽疏朗,四周人迹罕至,他们甚至能清楚地听见积雪与树枝相互摩擦的声音。这一带连动物都看不见,地上的雪蓬松得仿佛是一团一团的棉花,脚一踩就陷下去一大截。然而越靠近温泉,积雪就越少,近处甚至只余薄薄的一层冰。林中可见热气氤氲,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水挺干净,韩琅伸手试了试,发现温度也正好。
“不用担心把你煮成乌鸦汤了。”贺一九讪笑着戳韩琅的肩膀,结果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你才是乌鸦。”
原本就是临时起意,事先没有这个计划,韩琅站在温泉面前反而有些犹豫。但是贺一九是这几天被冻狠了,就想好好出出汗暖和缓和。韩琅见他飞快地除了衣袍,一面嘶嘶哈哈地打着哆嗦,一面捏着鼻子就往下跳。扑通一声巨响,水花溅了三尺高,韩琅来不及躲避就被泼了一身水,气得直骂:“你急什么,也不看着点”
贺一九大笑,在池子里游了一个来回,探出上半身冲韩琅招手。脱下外袍以后,贺一九的身躯在白茫茫的热气里若隐若现,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韩琅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赶紧摒除杂念,心想不过是泡个温泉而已,自己怎么想到其他地方去了。
一定是冬天风干物燥,火气太旺,绝不是自己想入非非。
然而等他开始宽衣解带时,他才发现贺一九恐怕早有不良企图,对方的眼神烫得吓人,远超水温的热度。韩琅觉得自己像被火舌给舔了一遍,尤其胸口腰身和某些难以启齿的地方,对方近乎是在贪婪地凝望。韩琅顿时连呼吸都乱了节奏,还好他能迅速稳住心绪,假装没事一般踏入池内。泉水立刻拥住了他的身子,久违的温暖使人放松了精神,韩琅长吁一口气,才刚刚倚着石壁坐下,手臂立马就被人拽住了。
贺一九刚才潜入了水中,如今朝下方一扯,韩琅脚步打滑,只觉得水浪迎面拍来,然后迅速淹没了口鼻。他来不及呼吸,险些呛了水,贺一九就在这时凑上一个绵长的深吻,徐徐向他渡气。韩琅渐渐由惊诧转为放松,他甚至顾得上睁开眼,看见两人的头发犹如摇曳的花草在水中起伏,背景是随着两人动作被翻搅浑浊的水波。贺一九的面容贴得如此之近,在他愣神的刹那,又是一吻袭来。
这一次更久,久得韩琅几乎缺氧,犹如涸辙之鱼般紧紧攀住了对方的身躯,仿佛一旦松手就会坠入池底,再无浮起的可能。好不容易一吻结束,韩琅手忙脚乱地抓住旁边的石块,挣扎出水。哗啦一声,韩琅气喘吁吁地立在池边,泉水顺着发丝流进锁骨,化作水流随着肌肉的线条淌下,最后辗转于小腹,再度落回池子当中。
“再来一回?”贺一九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眼眸当中的热度却不同寻常。韩琅闻言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这里虽是林间深处,但也是光天化日之地,说不定还会有猎人前来。一想到可能的后果,他一时有些羞赧,便道:“不想在这里,等回去吧。”
贺一九不是不尊重他的意见的人,见他都这么说了,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两人面对面分坐两边,中间隔着池水,一下子就正经得好似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刚经过这么一回,韩琅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尴尬的气氛相当令人不快,他的视线在氤氲的水雾里扫来扫去,一时不知道落在何处才好。沉默良久之后,他终于“呃”了几声,想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题。结果话音刚落,贺一九却简单的点了点头,接着就没了答复。
韩琅只好暗暗咋舌,不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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