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三 困惑

  

  增资扩股是殖民公司提升自己实力的方式之一,以合众国规模最大的殖民公司非洲公司为例,这个建立时只有两百多万股本的公司,在短短七年时间里进行了三次扩股,累积募集资本超过六百万,除了国有股份和属于李北极的特许持股权没有改变之外,所有股东的占都在下降,但股东的数量却在迅速扩充。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其他殖民公司,在这方面,九龙公司表现的很保守,一直到现在,九龙公司都是开拓元勋们的私有产业,两次调整股权,也仅仅是内部调整,主要是琼藩三家占的股份在提高,毕竟这三家是最有钱的。

  如果不是这次战争,九龙公司也不会缺钱,但面向全国的增资扩股的目的还是为了提升在国内的话语权,特别是提升对元老院、议会的游说能量,获得更多殖民特权,这在非洲公司的表现尤为特殊。

  这个公司在去年进行了一次震惊全国的游说活动,那是说服元老院授权非洲公司购入两艘战列舰,而要知道,在这个公司建立之初,元老院颁布的法律书不允许其拥有战列舰,非洲公司的理由很简单,其准备与葡萄牙东非总督区建立联合舰队对付马斯喀特苏丹国的军舰,但双方商定以火炮最多的战舰为旗舰,旗舰舰长为联合舰队司令,而葡萄牙人拉来一艘老旧的千吨级盖伦,装了六十门火炮,压倒了非洲公司的台北级,四十四门火炮的重巡。

  非洲公司的股东包含了元老和议员,还有大量在合众国有影响力的公民团体,游说很快通过了授权法案,特别是海军对其非常支持,因为元老院很早限制了海军拥有的战列舰数量,以免军费入不敷出,而非洲公司的舰队在战时又可以完全调入海军舰队,所以得到了海军的支持,但最大的反对声也是海军,因为非洲公司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一口气要求得到四艘战列舰,在船台有限的情况下,势必会影响海军战列舰的获得。

  这个较为极端的案例证明了广泛的股东基础和向主流社会靠拢是多么的重要,反观九龙公司,仅仅是建立河仙港,用了三年才获得授权,而九龙公司这一次面向全国扩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合众国对九龙公司的授权是三十年,如今十年过去了,如果再不抓紧时间,或许三十年到了,九龙公司打下的土地成为了国家行政区了。

  “你们准备募集多少资金?”李明勋问道。

  “四百万两,阁下,其百分之二十面向元老和国家议员,百分之三十面向地方议员,另外一半面向全体公民,而这些占据九龙公司百分之四十九的股权。”沈达春说道。

  李明勋微微点头,他已经明白过来,九龙公司是准备一步到位的,但他仍然选择支持,沉思片刻之后,李明勋说道:“好吧,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提请元老院,在战后讲真腊国和南掌列入你们九龙公司的特许经营范围内,并且向西北方向扩大你们的殖民范围。”

  沈达春道:“九龙公司也会做出回报,在三年内将粮食出口量提升到两千万石,五年内三千万石,十年内五千万石!”

  李明勋伸出手,与沈达春握在了一起,如此,真腊战争的经费、兵力和盟友已经全定下来了,联络和结盟的事情,李明勋交由沈达春来运作,李为经辅助,毕竟这二人对南半岛的国家是很熟悉的,而李明勋则继续前往槟城参与会议。

  对于真腊战争的结果,李明勋没有什么担心的,他知道,在原本的历史,广南国在与安南国大战之余,还派遣三千兵攻入真腊,完成了王位的更替,真腊的弱小可见一斑,真腊战争的总指挥被选定为李为经,原因在于这次战争的关键在于合纵连横,而非战斗本身,李为经殖民公司总督更适合代表合众国,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于李为经入元老院。

  随着林诚的年迈,李明勋已经准备让阿海回枢任职,担当执政之位,而副手则是选定了同样年轻有为的马东来,因为澳洲金矿的开采,马东来的元老席位已经在议事日程,而既然澳洲行政长官可以入元老院,李为经也是可以的,在政绩方面,李为经是够的,但元老院这一贵族院最重要的开拓之功,李为经却是没有,至少他从未单独指挥过开拓,真腊战争算是为李为经的元老之位添砖加瓦了。

  既然不需要投入过量的兵力和资金,那么真腊不会对合众国的战略计划产生大的影响,李明勋便可以暂时不更改稳海攻陆的计划,继续前往槟城,目前来说,值得这个战略规划翻转的只有荷兰东印度公司,李明勋要在槟城试一试荷兰人的深浅。

  槟城。

  达杨已经不是一个帅小伙儿了,距离他初见李明勋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里,达杨从一介纨绔,一步步成长,已经成为公司不可或缺的一员。

  马特索尔科接替范迪门成为总督之后,在经济贸易挣扎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政治却是锐意进取,科隆进入东印度群岛委员会之后,达杨成为了公司对外的马前卒。

  几年的时间,达杨的脚步遍布东方,在台湾,他通过谈判移民走台南地区受到迫害的荷兰裔商人,在爪哇,他在马打蓝王国内部为公司找到了强有力的支持者,在暹罗,达杨从贪婪的暹罗国王手保住了公司对鹿皮的垄断权,这一点保证了公司可以在日本那里获得充足的白银,在占城的丛林里,他为异教徒送去反抗九龙公司和叛徒广南国的军火,在缅甸,他与英国人合作,保证国商人进入不了东南亚这个最强国家的领土

  原本,从加勒港返回巴达维亚的达杨应该会取代某位已经吃的脑满肠肥的家伙,成为东印度群岛委员会的一员,顺利进入尼德兰在东方殖民地最高的权力体系,但是达杨却收到了意外的消息,那是前往槟城,作为东印度公司,甚至整个尼德兰的使者,与国人谈判,划分海势力范围。

  达杨一开始很疑惑,这不应该是科隆的事情吗,毕竟这种高规格的谈判,也只有马特索尔科亲自出马或者科隆这个国通才能胜任,但达杨依旧成为了全权特使,在马特索尔科总督写来的信件,达杨只是知道科隆身负重要使命,前往了日本,那个东印度公司职员们向往的地方。

  虽然每次前往槟城行政大楼都是被拒之门外,但达杨很清楚,李明勋肯定已经到了槟城,不然行政大楼也不会被戒严,在炎热的六月底再次尝试求见失败之后,达杨举着伞,坐舒适的马车,前往沿海的一座餐馆吃饭。

  即便是来到槟城的时间不短了,达杨也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只有七年市龄的新兴城市,这座城市在荷战争之设立,迅速成为了合众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核心,也取代马六甲成为了东西方贸易的枢纽,来自欧洲、西亚和南亚的货物可以从此地南下进入南国海,也可以从此地岸,穿过宽阔的两洋公路,抵达同样的目的地,槟城是东西方货物的集散地,世界任何一种货物都能在这里找到。

  达杨这几年的外交活动总是会经过槟城,有时会逗留,有时之后补充食水,但每一次来,这座城市都是大变模样,第一次是前往锡兰去交割亭可马里的时候,槟城还只是一座杂乱的、光秃秃的大工地,但当两年后来的时候,城堡、炮台和港口已经树立起来,如巨兽般匍匐的砖瓦窑建设于第三个年头,高耸入云的烟筒灯塔都适合作为航道标,装满货物的仓库、可以修理千吨巨舰的船坞、提供木质、五金件的工坊、出产热带作物的作坊,还有学校、教堂、寺庙,达杨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崛起,每一次来都是难以相信的变化。

  而站在三楼的餐馆,向西面看去,树林和杂草在被清除,各类建筑物资在堆积,城市的扩大仍然没有结束。

  这是一间地道的法国餐厅,尤其以汁多味腴的法国菜著称,红烩鸡与嫩牛排是达杨的最爱,这能让他想起遥远的假象,侍者端着菜品来,微笑问道:“要品尝一下美味的开普敦红酒吗,阁下?”

  “不需要,请打开窗子,谢谢。”达杨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但礼仪依旧无可指摘。

  侍者照其吩咐做了,离开的时候仍然多看了一眼这个有些不同寻常的家伙,这家餐厅位于港口旁边,虽然距离最繁忙的商业街还有一段距离,但白天打开窗户,仍然会有尘土进来,也不乏港口机械和码头工人的嘈杂声音,但侍者不知道,达杨是想看到港口。

  餐厅的三楼这座房间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楚槟城港口的绝大部分泊位,包括他最关键的军港区,窗户被打开,远处的港口区是桅杆如林,至少有千支桅杆一排排的树立在那里,密密麻麻的船只进进出出,更小的船只则穿梭其,提供各类服务,即便在欧洲,这也是巨大的海港,而在东方,除了台北,达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港口能与之媲美,巴达维亚吗?即便是东印度公司最强盛的范迪门总督早起,因为各种条件限制的巴达维亚也不这座向全世界开放的自由港。

  达杨不想再看那些商船,向着远方的军港区望去,那里只停泊着几艘护卫舰,隶属于印度洋舰队的战列舰和重巡都不在,前几日,印度洋舰队出港了,达杨很清楚,槟城会议开始在即,作为超一流政治家的李明勋肯定知道软硬兼施的道理,如果说有什么最能证明国力昌盛,且得到欧洲人认可的话,那非战列舰莫属了,达杨知道,印度洋舰队肯定是去外海汇合来自台湾的舰队,然后组织一支大规模的舰队,给所有欧洲人一个下马威。

  他不止一次在这里眺望军港区,但每次看到的都是空空如也,达杨忍不住恶意的猜测,或许那只用来恐吓的舰队出了问题,如遭遇雷击,热带地区的六月总是不缺少雷雨,或许被马六甲海峡里的赤道无风带弄的动弹不得,最好是遭遇了东方的台风,全军覆灭

  达杨揣测着,每当想起那些灾难的画面,他的胃口格外的好,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完了午餐,当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一艘巨舰出现在了航道的最南端,庞大的身躯,宽阔的风帆,还有舷侧那三排黑洞洞的炮口。

  在阳光的照射下,君威号的船艏散发出金光,啪嗒一声,达杨手里的叉子落地了,他终于见到了情报所说的国式三层甲板战舰,但威风凛凛的形象和散发出的杀气让达杨几乎不能呼吸。

  接着是一艘一艘的战列舰驶入海港,达杨小心的数着,一共有九艘战列舰和六艘重巡,合计十五艘主力舰,其一艘二级舰,两艘瑞兽级,六艘台湾级,六艘台北级,每一艘都悬挂了印度洋舰队的战旗和李北极的鹰样纹章旗,这意味着,这些舰队全部将全部加入印度洋舰队,而不只是临时差遣。

  达杨的心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他完全想不出为什么马特索尔科要与这样一个强大的海洋强国去争高低,又是什么把荷兰东印度公司逼到这样一种进退不得的地步来的呢?

  达杨想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的餐厅,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全身泥点的站在一面墙壁前,周边的人都在各种嘲笑他,达杨恨恨离开,回到住所,静心等到那场会议的到来。

  七海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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