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八 一锤定音

  作为前线指挥的李山腰挎马刀在方阵之间巡视着,他把两个方阵布设在两翼,燧发枪大队布设在中央,护住了大片的登陆点,只要再上来一个大队,就能获得兵力和火力上的优势,这场战役也就稳当了。

  一个参谋走了过来,施礼之后高声传令:“长官命令,前沿进攻,击溃敌军!”

  李山有些迟疑的接过命令,那参谋低声说道:“高长官的意思,进攻要坚决有力,打出陆军的威风来!”

  回过头来的李山看到正在登陆的陆军,七八艘大沙船直接趁着落潮搁浅在了沙滩上,水手和士兵正一起帮着把穿上的马匹卸载下来,李山看到这一幕,知道高锋要让骑兵上岸,更是明白了高锋的意图。

  陆军被海军压制了太久了,急需一场巨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传令下去,横阵进攻,长矛手护住两侧,营部负责指挥齐射,我们要二十步齐射,一轮击破敌阵!”李山高声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三个方阵迅速变换阵型,以燧发枪大队为核心,向两翼散开,燧发枪手与火绳枪手排成两列横阵,而长矛手则自成小方阵护住了两翼,李山的营旗来到了中央,战场安静片刻之后,厚重的号角声响起,第一个命令下达!

  “全队,上刺刀,持枪,踏步走!”

  队列之中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两排火枪兵同时用标准的动作把套筒式刺刀插在了枪口,然后标准的动作双手握持火枪,刺刀斜指向上,登时,整条阵线一片寒光闪耀,刺刀丛林密密麻麻,席卷开来!

  李山身边的鼓手急促的敲击了四声鼓声,有用快步行进的节奏连敲四响,随即,各个中队的铜笛和鼓手跟上节奏,所有的士兵开始原地踏步,当第一节的乐曲奏毕,各中队的旗帜前指,全部士兵踩着鼓点开始迈步,整齐的踏步声隆隆作响,如同滚滚洪流,向前席卷。

  燧发枪手肩并肩,每排二百五十人,却只有二百米的线列阵,两翼的重型火绳枪手虽然每排只有一百人,但火绳枪手间距大,拉开了更长的阵线,让线列阵的长度超过了六百米,九百名火枪手和六百长矛手踏着一样的步调,近乎一样的动作,以每分钟八十米的速度,整齐划一的向前运动,全军行进三百米,线列阵依旧笔直如矛。

  火炮太重了,没有码头设施支持,一时运送不上来,而西班牙的炮队也是落在了后面,这注定是一场由火绳枪手决定胜负的战争。

  乌列韦已经四十五岁了,在欧洲、美洲和亚洲参加了无数的战争,对阵过各式各样的军队,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社团陆军这样的军队,他们好像一个个木偶,机械的重复着整齐划一的动作,铁盔和红缨在以相同频率耸动着,就连他们的刺刀都一样的平齐,乌列韦的心中没有把握,他不知道这支敌人是什么样的,样子货还是百战军?但他很清楚,无论什么军队,哪怕只有木矛皮盾的土著军,只要纪律严明阵型严整,就不是那么好惹的。

  “快让步兵连队散开,长矛手到两翼去,火绳枪手列阵三排,准备齐射,快去!”乌列韦传达着自己的命令,既然敌人直冲冲的扑过来,那么应该散开士兵,发挥火绳枪的火力才是正确的。

  线列步兵们依旧以固定的速度靠近,在军官的刀柄和皮鞭之下,西班牙人也列阵完毕,火绳枪手列阵三排,线列步兵进入到一百五十米左右,第一排火绳枪手就打出了齐射,然后前排射击之后后退装弹,中间一排继续射击,然后后排装弹,如此周而复始,轮番射击。

  西班牙士兵训练有素,齐射打的有条不紊,军官们总是可以让士兵打出快速有效的齐射,西班牙火绳枪齐射的声音震耳欲聋,一百五十米第一轮齐射,线列步兵至少有二十人倒下,被击中躯干的士兵几乎无人发出呻吟,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被击中四肢的则抱着残肢断体满地打滚,这就是西班牙重型火绳枪的威力,一旦击中,近六十克的铅弹可以撕开任何的防御,淘汰骑士阶层的威力克不是吹嘘的。

  从一百五十米到一百米,齐射进行了三轮,乌列韦对自己军队的表现非常满意,但敌人的动向让他越来越后怕,鼓声和笛声依旧不断鸣响,敌人那呆板机械的动作好像被时间凝固一样,他们前进的速度依旧,步伐依旧,甚至连迈出的腿都是一样的,死去的人倒在地上,后面的人补充到前沿,没有预想的逃窜,没有崩溃,他们依旧在前进。

  线列步兵进入百米,西班牙步兵的齐射依旧在继续,但齐射开始变的杂乱,敌人的岿然不动让士兵承受了很多压力,特别是那些邦板牙人,有些士兵小声议论,很多人说敌人并不是人,而是亡灵法师驱赶的亡灵,否则他们为什么会顶着枪口前进!

  线列步兵靠的越近,西班牙人的齐射反倒威力越发弱了,齐射杂乱无章,后退装弹与前进齐射之间引发了混乱,齐射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装弹同样如此。

  杂乱的枪声之中,线列步兵不断有人倒下,他们距离西班牙人只有五十米了,但是鼓声和笛声依旧不断,军旗坚定的指向西班牙人,双方已经可以看清敌人的脸了,乌列韦认真的看了看,他面前的敌人确实是人,不是亡灵,那是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这些人年龄在二十岁左右,脸上写满了坚毅,却也不乏紧张,拥有小眼睛的华人数量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大部分是皮肤黝黑的土著。

  线列步兵依旧在前进,没有任何停止或者减速的意思,他们形成的波涛滚滚,而西班牙火枪手却是越发杂乱,叫声喊声响起一片,到处弥漫白烟,甚至连齐射命令都无法听到,偶尔有火绳枪炸膛,就引发了小区域的混乱和逃窜,军官用皮鞭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不得已抽刀击杀了七八个溃逃的士兵。

  西班牙火枪手听到的已经不光是敌人的鼓乐声,还有那坚定的脚步,齐刷刷的脚步声如春雷一般隆隆,刺激着火枪手脆弱的神经,射击声、叫骂声还有呛人的硝烟味,让火枪手越来越忙乱,越来越没有分寸,木质捅条折断,火药重复装填,火绳燃尽了也是没有发觉,每当抬起头就是看到线列步兵那一往无前的气势,他们沉默着前进,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也是不乱。

  七十米......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终于,长音停止,鼓声咚咚咚咚快速敲击了四声,嘹亮的命令响起。

  “全队.......。”队官的命令高亢而尖锐。

  线列步兵开始用最大的声音重复军官的命令,以便让所有人知道,提升气势!

  “全队.......止步!”

  嘭嘭.........轰!上千人齐刷刷用右脚踏地的声音成为了战场上的唯一,继而社团一方一片死寂。

  鼓声、笛声消失,踏步休止,就连后面的伤员都停止了哀嚎,线列步兵以中队为单位全部站定,长达十五分钟的行军之后,线列不再那么平直,距离敌军最远不过三十五米,最近只有二十多米。

  突然的安静让西班牙人也愣住了,他们知道敌人要齐射了,但是不知道命运如何。

  “预备......。”士兵们齐呼之中,咔哒咔哒的扳开了击锤,火绳枪手则调整了火绳。

  “瞄准!”

  “瞄准........。”

  阵线第一排的士兵已经蹲在地上,第二排上前,两排总计七百五十余支火枪齐齐放平,瞄准了对面的西班牙人,而西班牙的阵线早就混乱不堪,他们无法面对线列步兵无畏前进和黑洞洞枪口带来的双重压力,开始逃跑,但李山已经下达了齐射的命令。

  砰砰砰!

  齐射终于出现,战线之上,一条长达七百米的白色烟龙骤然出现,伴随着雷霆一般的轰鸣之声,一朵朵橘红色的鲜花在烟龙之中绽放,从李山所在的营旗向着两翼快速延伸,扩展开来。

  暴风骤雨一般的铅子横扫了西班牙人的阵线,子弹呼啸着划破空气,飞过不到三十米的路途,撞在了西班牙士兵的躯体之上,狂暴的力道和坚硬的铅弹撕裂了他们身上的甲胄,钻进柔软的身体之中,把里面遇到的一切,无论是骨骼还是内脏都搅的稀碎,继而在穿破后背,带出一道道血箭,绽放一蓬蓬的血雾。

  无数的人扑到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在火枪面前,高贵的西班牙人和低贱的邦板牙士兵是绝对公平的,眨眼之间,成排的士兵齐刷刷的倒下,西班牙的三层阵线变的千疮百孔起来。

  三十米火枪齐射,绝对的火力范围,超高的精准度,至少有五百人倒在这轮惊天动地的齐射之中,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在经历了类似的伤亡之后还能保持战斗力,齐射的硝烟还未散尽,西班牙人已经彻底崩溃了。

  李山喝道:“吹冲锋号!全军突击!”

  嘹亮的冲锋号响彻这片荒野,上了刺刀的火枪手和手持长矛的长矛手齐刷刷的冲了出去,喊杀声骤然响起,撞进了西班牙人的阵线之中,追击那些被吓破胆的家伙,锋锐的刺刀刺入敌人的后背,收割着廉价的生命,此时的西班牙人只有亡命奔跑.......。

  线列步兵赢的太快,以至于骑兵队都没有上岸,只有不到一百三十匹战马上岸,其中过半因为海运和颠簸而脚下瘫软,但是巴海依旧力主追击,他只带来五十名骑兵追杀,这些精锐的女真骑兵不屑用马刀去收割生命,抢步兵的功劳,他们收起马刀,手持弓箭,追杀溃逃的西班牙骑兵。

  西班牙人骑乘的是高大的安达卢西亚战马,短程冲刺优势巨大,但巴海胯下战马是社团用印度马瓦里马和南方马种杂交来的,脚步轻快,女真骑兵以双腿御马,左右驰射,追杀不止。

  独角鲸号上,李北极忍不住感慨:“我原以为战列舰对轰是最壮观的场面,却不曾想线列步兵的齐射也是如此壮观,现在陆军只有这些人,将来陆军有五万人,十万人了,上万人的齐射会是什么样的壮观景象呢?”

  高锋呵呵一笑,他要的就是如此,不仅要在战场上一锤定音,还要用事实告诉那些骄狂的海军将领们,陆军同样是社团的支柱!

  “好了,现在传达最高执政官,远征军总司令的军令!”高锋收起笑容,郑重说道。

  “传令,陆军登陆掌握局面后,巡航舰队南下与大舰队汇合,私掠舰队自主行事!”高锋一字一顿的说道。

  皮龙和泰勒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笑了,高锋说道:“两位船长,执政官阁下让我告诉二位,现在咸肉海军中像样的军舰都在马尼拉湾了,菲律宾都督区其他城市门户大开,黎牙实比、宿务、八打雁、怡朗,你们想打哪个就打那个吧!”

  “多谢执政官阁下的好意,我们告辞了,菲律宾的战争傲告一段落了,在此之前,我们要好好发一笔横财!”皮龙哈哈笑道。

  马尼拉,圣地亚哥城,总督官邸。

  达古潘一战失败的消息传来,科奎拉总督主动前往了城堡中的几个教堂,希望得到教会的支持,再组织一支远征军,在内陆击败敌人,但是五个教派的主教们都是避而不见,召开的会议,包括法官在内,缺席不少。

  看着与会者脸上挂着的不屑和无动于衷,科奎拉彻底绝望了,待众人离开之后,他叫来了自己的仆人,说道:“我记得我的军靴已经送去修三天了,你去一趟,让那个葡萄牙匠人亲自送来吧。”

  半个小时候,一个男人从下城区赶到,科奎拉看了看那张脸,说道:“科隆先生,是时候展示你们东印度公司总督大人的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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