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李君威在一处属于天方教寺庙的房产之中见到了阿力木江,这里地毯华丽,窗户之上镶嵌着各种颜色的玻璃,柔软的羊毛垫子让人的身体放松,而长条的木桌上则摆着天山南路那些特色的果品。
“这是一个享受的地方。”李君威拿起桌上的枣子塞进嘴里,微笑对晋商会首徐邦延说道。
徐邦延微笑说道:“殿下,能享受的不仅是安静和美食呀。”
随着他一拍手,几个模样俊俏的女人走了进来,李君威欣赏了一番说道:“今天是来谈正事的,这些就算了。”待女人们走后,李君威说道:“徐会首,你很会享受嘛。”
“殿下说笑了,这些都是用来招待一些高贵客人的,无论是权贵阶层,还是宗教人士,都需要放松的地方。”徐邦延回应说道。
二人闲聊着,很快就有人通报,说是阿力木江到了,而李君威则华丽的房间里看到了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家伙,他穿着一身带着头巾的长袍,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警惕,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警惕的扫视李君威和他身边的两个侍卫。
李君威盘腿坐在垫子上,享受着冰镇过的水果,说道:“让我们节约一下时间吧,阿力木江,请坐,我想和你认真交流一下你的前程,你可以吃些东西,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阿力木江小心翼翼的坐下,看着神态如常的李君威,心中不知闪烁过了多少心思,他的紧张的打量周围,强壮镇定,伸手去摸桌上的果品,却被李君威捏住了手,阿力木江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站起身,拔出的佩剑,身体往后靠去。
李君威笑了笑:“需要这么大的反应吗?我若想杀你,何必搞这些东西,我刚才拍打你的手,只是不想让你吃这些冰镇过的葡萄而已,这玩意吃多了可是要拉稀的,我可不想你在茅厕和我面前奔波。”
阿力木江这才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是自己反应有些太大了,他重新坐回去,问道:“殿下若是要见我,为什么选择在这里,无论汗王宫还是您下榻的晋商会馆,您一句话,外臣自当前去拜见。”
“在你说的那些地方,可无法讨论你能不能继位为叶尔羌大汗的问题。”李君威一边吃着,一边随意说话,仿佛说着什么了平常的事。
阿力木江不动声色的说道:“汗位的继承人是我的兄长麦尔丹,这是父汗的意思,同样帝国的定边将军与驻西疆大臣也有此意,父汗已经准备向大皇帝陛下请封了。”
李君威摇摇头:“我不记得你们叶尔羌汗国有立太子的传统,你们与蒙古人一样,汗位的继承需要召开贵族会议来决断吧。”
阿力木江诧异问道:“殿下,您究竟想要做什么?”李君威笑着看着他:“怎么,我表露的不够明显吗?还是你的观察能力有问题,你难道没有看出,我有意支持你为下一任的叶尔羌大汗?”
阿力木江问道:“为什么?”
李君威想了想,说道:“因为你当上大汗后,叶尔羌汗国会比较弱,也会比较乱,灭亡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更符合帝国的利益。而麦尔丹成为了大汗,叶尔羌汗国就会稳定而富饶,这对帝国来说,并不是那么的友好。”
“我就这么不如麦尔丹吗!”阿力木江登时怒了,双手按在木桌上,脑袋伸到了李君威的面前,声嘶力竭的问道。两个侍卫一个拔刀挡在了李君威面前,一个后退一步,两把手枪拔了出来,李君威却是笑了,拍了拍挡在前面侍卫的肩膀:“不要担心,不要担心,他不会伤害我的,你难道没有发现,阿力木江更在乎他与麦尔丹的优劣,这点在他心里比叶尔羌汗国的存亡还更重要。”
阿力木江听了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脑袋上,他不敢相信,既不敢相信李君威这么直白,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自私,但一切却都已经发生了,就在眼前。
阿力木江的心里闪过了父汗司马依说过的话:叶尔羌汗国在帝国的藩国体系之中非常尴尬,宗教问题、联姻问题、民族问题掺和在一起,帝国并不一定乐见叶尔羌汗国的存在。但阿力木江这几年与定边将军府、驻西疆大臣公署来往不断,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可现在,帝国的裕王,太上皇的亲子,大皇帝的兄弟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宣之于口。
矛盾充斥了阿力木江内心,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究竟要做什么?”
“扶住你登上大汗之位呀,我已经说了三遍了。”李君威重申了自己的意图,阿力木江却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
李君威诧异:“怎么,你不想当大汗?”
阿力木江毫不犹豫的说道:“不,我当然想,只不过。”
李君威托腮,看着矛盾的阿力木江,说道:“没有什么只不过,麦尔丹是叶尔羌人眼中的仁君圣主,你的父汗支持他,帝国的定边将军府和驻西疆大臣公署也支持他,虽然一些是实权领主心有不满,可不敢作祟。现在能帮你做上这个位置上的只有我了,当然,我说的是能做到的,我想有这个意愿的还有你的姐姐,迪丽夫人吧。
你这几天没有偷偷去见她?她就住在汗王宫里,就算没有去见,也该有所联络吧,她肯定愿意支持你做大汗的。”
“你你怎么知道?”阿力木江听到这些话,不由的觉得自己身边几个仆役不忠诚了,可是李君威又说道:“不仅她愿意支持你做大汗,而且她还对我这个裕王颇有微词,不是吗?你们两个商量的怎么样了,有什么计划了没?”
坐在地上的阿力木江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正如李君威所说,他曾经几次试探去见迪丽古丽,但结果只见到了一次,而且还是与父汗一起见的,根本没有说上什么紧要的话,而迪丽古丽却不断派遣侍从前来联络,对自己被父汗冷落、苛待表示不满,对当日裕王使团抵达时,让自己牵马丢面子表示怜惜,最后一次密信更是直说,麦尔丹已经只剩下了叶尔羌人的躯壳,让他做了大汗是整个叶尔羌汗国灭亡的开始,她愿意支持自己做大汗。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阿力木江紧张起来,问道。
李君威笑了笑:“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猜测罢了,我还猜到,她帮你坐上汗位的办法就是,让你找机会刺杀我,嫁祸给麦尔丹和你的父亲,然后你发兵为我报仇,如此你消除了政敌,坐上汗位,而我死在叶尔羌,帝国与印度斯坦的关系破灭,你的姐姐迪丽古丽和她的儿子李昭瑢就不用前往申京做人质,而是可以返回次大陆。
而我的长嫂和大侄子也会暂缓前往次大陆,甚至永远被扣押在申京,这样就不会有人和她的儿子抢夺印度斯坦皇帝这个位置了。
当然,这个计划也并不是那么的完美,这天子一怒,伏尸万里,我死了,我想叶尔羌汗国也会为之陪葬,你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可谁在乎呢,迪丽古丽反正不在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一个母亲的眼里,娘家人可抵不上自己儿子的前程,更不要说你这个没见过几次面,也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弟了。”
阿力木江被李君威这连珠炮一样的话吓的连连后退,大吼道:“你胡说,你这些都是胡说,是嫁祸,我们不会造反,不会的!”
说罢,就往外走去,李君威叹息一声;“这家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去,把他弄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院子里想起一阵打斗声,不多时,阿力木江被拖拽了回来,脸上有伤,双臂被反绑,很是狼狈,李君威一看,抱怨道:“阿杰,你也太冲动了,把人打成这样。”
侍卫挠挠头:“殿下,他不听话,所以。”
李君威叹息一声,走到阿力木江面前,说道:“阿力木江,你听着,下面的话我就说一遍,你呢,回去之后继续和你那姐姐联络,她说什么你就应承什么,不要让她知道咱们私下见过的事,你要不想死,要是还想当大汗,就与我合作,别跟自己过不去。
在司马依和麦尔丹那边,你最好的下场就是封到某个城市去做一个实权的伯克,而听了你姐姐的话,你是连命都保不住,但是与我合作,我保你一个叶尔羌亲王的爵位,甚至还有可能真的让你当上大汗,你不吃亏。”
“裕王殿下,你这是逼上梁山!”阿力木江嚎叫到。
李君威笑了:“呵,连逼上梁山都知道呀,你还有些见识,不错,我就是逼你上梁山,可你上也没有其他好出路呀,总不能跑去汗王宫,找你父汗告密吧,没用,他不会相信你的。咱们也别罗里吧嗦的,就这么着了。你们两个放他回去吧。”
忽然,李君威想起一件事:“等等,这打出来的伤,阿力木江,你准备如何交代?”
阿力木江自然不敢把今日私自与裕王会面的事公之于众,于是说道:“外臣就说是骑马时不慎摔的。”
李君威看了一眼,说道:“这明显不像呀,让我想想。”李君威想着,看向了侍卫官阿杰,问道:“阿杰,你父亲是。”
“家父夔国公。”阿杰小心报上家名,虽然他父亲是个国公,却并非帝国嫡系,而是当年李君度平定西南时,解决盘踞在川东抗清武装时的封爵。
李君威点点头:“国公家的次子,也算是不错了。”李君威满意点头,对阿杰勾勾手,说道:“这后面就是个妓院,待会阿力木江去嫖妓,你也去,他选谁你就选谁,把他再揍一顿,这就算是对外的交代了。”
阿杰诧异:“还打呀?”
李君威说道:“这是为了大局,该打就打。阿杰,你也算是为国嫖娼了哈。”
李君威吩咐完,径直离开了此地,而很快城里就传出消息,阿力木江因为嫖妓与裕王侍卫,国公之子起了冲突,在整个叶尔羌城掀起了轩然大波,阿力木江进汗王宫请罪,被重责之后,司马依不顾病体,求到了女儿迪丽古丽那里,希望妥善解决这件事端。
迪丽古丽亲自押解阿力木江前往裕王下榻的晋商会馆请罪,也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吓了阿力木江一跳,因为迪丽古丽的计划正是李君威所说的,通过刺杀裕王,陷害麦尔丹,挑起帝国与印度斯坦国的冲突,让迪丽古丽返回次大陆,阿力木江得以继承汗王,阿力木江甚至怀疑,是不是迪丽古丽与李君威是一伙儿的,但细细一想又不是。
请罪自然只是走一个流程,李君威大度的原谅了阿力木江,并且留下他饮宴,与侍卫们相逢一笑泯恩仇,打发了无关人等之中,阿力木江把迪丽古丽的计划说了个齐全。
“怎么样,阿力木江,我没有骗你吧,迪丽古丽就是想利用你罢了。”李君威一切都尽在所料的模样,对阿力木江说道。
阿力木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只得问道:“殿下,既然您已经洞悉了迪丽古丽的狼子野心,请问您想如何处置她呢?”
李君威说道:“处置?我怎么处置她?她是我的嫂嫂,这件事若是让旁人知道,我们李家兄弟内斗为外人所知,丢的是皇家的脸面,与印度斯坦国的关系也会恶化,这可不好!所以我不会处置她,还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力木江听李君威是这样想的,立刻有些后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汗位岂不是要飞了,忙问道:“那殿下有什么需要外臣效力的。”
李君威笑了:“要你做的很简单,就按照迪丽古丽说的,在叶尔羌城刺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