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要的就是蒋重这句话。她很忧愁地道:“还是把事情弄清楚吧,我也担着逼死人的罪名呢……”
“我还没死!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蒋重一口截断她,怒道:“要怎么办都是我们自家的事情,用不着给外人看笑话。你听着,柏香是你的人,她的娘老子和身后事都是你的事,我不管你怎么办,反正再有任何不利于府里的话传出来,我都唯你是问!”他的目光很严厉,口气很强硬,“不要和我说你做不到。”国公府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唯有快刀斩乱麻最妥当。
老夫人见状,连忙帮腔:“对!现在就是要赶紧把这些嚼舌头和挑事儿的给处置了。不过一个区区奴才,竟然搅得阖府不安,真是笑话了。从前我们府里哪里会有这种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话里话外都在暗指杜夫人故意放纵奴才闹事。
这个帮腔作势的老东西!有你后悔的时候。杜夫人几乎冷笑起来,淡淡地道:“我尽力。”
老夫人拧着眉毛,重重地道:“不是尽力!是非得做好不可!”
杜夫人恨得牙痒。蒋重和老夫人从来都是要什么就只管张口,什么馊事烂事都是她去做,凭什么!好呀,她就按着他们的吩咐去把这事儿给做彻底了。
蒋长义幽幽地道:“父亲,还是让大哥背里也查一下吧,万一咱们府里有坏人,就绝对不能轻饶。这次还只是扯进夫人、大嫂和我去,下次还不知会扯进谁去呢。”
蒋重沉默片刻,道:“把那玉扣给大郎。”竟然是同意蒋长义的意见了。
“那我先去处理。”杜夫人略微站了一站,和老夫人行了个礼,默默退了出去。
屋里几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蒋重叹道:“都散了吧。大郎,你随我来。”
牡丹走出老夫人的房门,但见外头已经全然黑了,相比适才老夫人屋里那股沉闷的热香味儿,院子里的空气格外冷冽清新。她不由得舒服地吸了口气:“真是够冷的,这样下去怕是要下雪了吧?”
宽儿打起灯笼,恕儿小心地扶着牡丹,笑道:“小雪已过,再冷几日可能真是要下了。”
主仆几人行往映雪堂外,宽儿上前叫门。却不似往常那般一叫就开,宽儿有些不高兴:“杨婆子是跑到哪里去了?”便大声叫门。
这回才听见脚步声,林妈妈来开了门,见着几人就道:“我在小厨房里头做吃食,一直竖着耳朵听,到底还是错过了。”
牡丹扫了一眼,但见映雪堂里头安静得很,往日拨过来伺候的丫头婆子一个都不见,便问:“人呢?怎是妈妈来开门?”
林妈妈道:“都被叫到前头去了,一个都不剩,也不知要做什么。丹娘您冷么?先往屋子里去捂着,火盆烧得旺旺的,老奴去把吃食端过来。”
牡丹暗想,蒋重不是要杜夫人把传小话挑事的都压下去么?多半是杜夫人又要借机整治这群丫头婆子,清除异己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又要遭殃。
她这里吃完东西,才盥洗完毕,外头众人就回来了,超乎意外的安静,那种沉闷的气氛牡丹在屋子里都能感受到。林妈妈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后同牡丹禀告:“看门的杨婆子和老夫人那边拨过来的采薇没回来。听说柏香在这里挨骂的话就是她们传出去的。那位事先就声明,是奉了老夫人和国公爷之命来的,各房的人都有,清娘子身边的武妈妈也在里头,一并处置了十多个丫头婆子,这些人打的打,罚的罚,卖的卖,样样有理有据,只等新妇见庙和回门后就要全都处置干净。”
牡丹微微叹了口气。杜夫人真是厉害,总是能在对她不利的情况下找出对她有利的事情来,并加以实施。可以想象,经过这件事,前段日子老夫人安插进去的那些人多半又被拔出了大半。老夫人事后必然要寻机会反击,这婆媳二人斗法怕是不死不休了。
却说蒋重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入了书房,蒋重示意蒋长扬坐下,黯然道:“你对这事儿有什么看法?”此刻他心中无比的难过,他已经厌倦这种生活了。家里各种事情层出不穷,不管是萧家挑事也好,柏香之死惹出的风波也好,究其根由,无非就是他失了势,各人都在为各自的私利打算。杜夫人也好,蒋长义也好,只怕都不是清白的。
蒋长扬还被他给问住了,因见他殷殷地看着自己,仿佛无比信赖期盼的模样,不由心情格外复杂:“你有什么看法?”
去了祸根就好了,但这祸根岂是轻易去得掉的?他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蒋重愁苦的看着桌上的灯烛,轻轻道:“你查到结果后和我说一声……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
蒋长扬有些讥讽的挑了挑眉:“我查到什么就是什么?”
蒋重缓缓点头,仿佛魔怔了一般,他问了蒋长扬一个从来没有问过的话题:“这些年,你们过得好么?”
蒋长扬没有回答,只问:“知道了结果,你会怎么办?”若是从前,蒋重问他这个问题,他一定是非常愤怒的。可是现在听蒋重问起这个来,他只是觉得好笑,连气都懒得生了。他不知道蒋重这个时候问起这个来是什么心思,但他觉得,他们之间剩下的,大概只有一个姓和一个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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