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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是被鲁达从大牢里一口气背到了运河的船上。
进大牢的时候,羊一基本上没有动手,一路都是鲁达在杀人,一柄戒刀翻飞,根本无一合之敌。羊一只是在鲁达把府衙大牢杀成了恐怖的血狱之后,才伸手捏住了一个牢头的脖子。
“带我去找武松,你可以不死。”
最深处黑暗的铁牢里,奄奄一息的武松蜷缩在泥泞的地面,鲁达哭喊着:“师兄,我和师父来救你了。”
武松艰难地抬起头,他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了人形。“莫非……是林冲师弟来了吗?师父……师父在哪里?”
“武师兄,我是鲁达,师父就在你面前。”
“……鲁达……?师父?”
带着面具的羊一用陕西关中口音说:“鲁达,先背着你师兄离开这里。”
半昏迷半醒的武松虽然没搞明白面前的师弟和师父是怎么回事,但知道是来救他的,他趴在鲁达的背上放心地继续昏死过去。
出去时,换成了羊一杀人,他的短弓连珠箭让惊慌的牢役杂兵根本到不了三人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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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着吕岩‘纯阳子’道号旗子的船一路往北畅行无阻,十天后就已经远离杭州过了镇江。
十天里,武松在吕岩的医治下,终于把命吊了回来,现在虽然还是只能一动不动躺在船舱里,但神智已经完全清晰了。
虽然羊一有着同样高大魁梧的身材,同样的中老年人相貌,甚至一口陕西关中口音也十分地道,但武松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个冒牌货。
可武松自从彻底清醒后,却什么也没说。
鲁达是个热情豪爽的青年,他这十天里喂水喂药端屎端尿,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十分亲热,这些行为丝毫做不了假。苏醒过来后,武松通过不动声色的交谈,从鲁达口中套出了鲁达知道的所有东西。
羊一也知道武松在套话,但他没有干涉。
船过扬州,吕岩上岸去访友,羊一把鲁达支开,让他去买些肉食酒水回来。等到清了场,他走进船舱和横卧着的武松四目相对。
“你是何人?”武松问到。
羊一使劲想了想:“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你信不信。”
“我师尊周侗在哪里?”
“死了。”
“怎么死的?”
羊一又想了想:“摔死的,从悬崖上。”
“是你杀的?”武松并没有受他的误导。
羊一点了点头:“是。不过我要说是误杀,并非出自本心,你信是不信?”
“如实告知于我。”
羊一便把几年前在华山千尺幢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但也隐去了一些内容。
“坦白讲,我很愧疚,所以才化身周侗,替他收徒。我没有恶意,不知你信不信?”
“我信。”武松睁大眼睛盯着舱顶。“你和鲁达都不是恶人,我相信你是误杀了我恩师。”
羊一长吁了一口气。
“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救命恩公。武松多谢了。”
“不客气。”
“待伤势完全好了之后,我会杀了你,为师尊报仇,然后我再自尽,用这条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羊一:“……”
他简直无法理解这些江湖人的思维方式,这么复杂我还救你干嘛?
“好吧,我等你。”羊一无奈说到。
武松又说:“一对一公平比武,你既然能杀了我师傅,我应该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杀了我,此恩怨也一笔勾销。”
“行。”羊一说:“不要告诉鲁达,他是好人。”
“可以,此事与鲁达无关,他也救了我的性命。如果武松不死,他就是我的亲师弟。”
羊一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言为定。你的伤口愈合得很理想,中午要不要喝点酒?”
“武松求之不得。”
羊一笑着起身去查看武松前胸几处大伤口的绷带,夏日炎热,武松身上除了亵裤,也就只剩下绷带了。羊一也只穿着宽松凉快的中衣,大敞着领口。
他一弯腰,胸前悬挂着的一串零碎就耷拉了出来。
大西洋灰鲨的鱼筋编织而成的短绳,上面系着许多小东西,都是羊一这五百年来一些故人的纪念之物。
萝姬的珠玉扣子、水晶吊牌中周璎珞的一缕秀发、贝海娅曾经贴身的一枚大马士革金币……,等等,总共有七八样之多,羊一始终随身佩戴,当扫地僧的时候也没离身。
武松的眼睛死死盯住这一串东西。
羊一说:“都是些故人之物,不值钱,但也都无价。”
“可否让我看看?”
羊一麻利地取下来塞给武松,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没到以命相搏之日前,甚至可以以命相托。
武松没有查看其它物件,只是使劲盯着那朵银质芙蓉花,那是武蕙青的遗物,花蕊中有个‘青’字。
羊一把他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武松才看完。
“你是岳木的什么人?”
羊一大为惊讶,‘岳木’这个名字两百多年前就不用了,遇到陈抟之后就没再叫过这个名字。再准确一点,222年前在邢州和徒弟武大牛分别之后便没再用过‘岳木’。
这世上,不可能还有人知道‘岳木’。
他愣了片刻,说到:“我就是岳木。”
武松也愣了,他看着羊一半天说不出话。
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武松一字一顿说到:“我家中,有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银牌吊坠,花蕊中间一个‘中’字,乃祖传之物。”
说完,他便极其凝重地看着羊一,眼睛一眨不眨。
羊一惊讶得满身鸡皮疙瘩。
“你是武大牛……十三太保李存孝的何人?”
“乃武松高曾祖。”
羊一长吸一口气,禁不住老心大慰。
话说到此处,渊源便十分清楚了,但武松难以置信,换成谁也不敢相信。
“你是……岳木仙师祖?”
“是我。孩子,不管你信不信,真的是我,我是武大牛的师傅,我就是岳木。”
206年前,十三太保李存孝谋反,被晋王李克用车裂而死,满门抄斩,时年36岁。
但在事发前,李存孝已经有了警觉,他秘密安排忠仆将五岁的幼子藏回了邢州,那里是他和师父岳木生活过的地方。一起带回去的,还有传家之物、‘中’字芙蓉花银吊牌,和师尊岳木的秘密。
在李存孝的安排下,幼子恢复了原先的‘武’姓。
两百年过去,武家后人虽然人丁并不十分兴旺,但也开枝散叶,主支就是武松一家,居住在邢州清河县。
武松的父亲早亡,他基本是由兄长武植抚养长大的。武植是个读书人,秀才功名,在清河县衙做书吏,妻子潘氏出身邢州富户,其娘家是大宋开国大将潘美的小妾庶出后代。
潘氏贤惠温淑,不但模样俊俏,而且持家有方。长嫂如母,她督促小叔子武松不要只知道舞刀弄枪,当今大宋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途。
日子久了,武松心中烦闷,和嫂嫂吵了一架之后便离家出走,开始了江湖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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