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莫名奇妙的集训，管理混乱流程随意，训练计划一日三变，根本没有个准数，想一出是一出。尤其是组织集训部门的教官们，个个蛮不讲理，全是些军阀作风。张嘴就骂，肆意嘲笑羞辱，毫无理由毫无顾忌就对集训人员进行体罚。开训第一天就有人和教官之间爆发了肢体冲突，两名少校直接背上背囊扭头就走，骂骂咧咧地退出了。

    在九山看来，集训中所有训练都是为了恶作剧，为了故意以折磨人来取乐。想什么时候训练便什么时候，前半夜训完，后半夜突然接着来，要么正吃饭呢哨子就响了，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各种花样的体罚和整人手段层出不穷，九山一丝不挂在泥坑里爬来爬去不是一次两次了，爬完连澡都不让洗，就那么精光屌蛋满身黑泥去餐厅吃饭。

    每天都有人受不了退出，而且没有一个人是因为训练强度大而退出，来的人都是些军事高手，强手中的强手。听说有几位甚至来自著名的‘东方神剑’，那可是直接隶属于北京军区，在全国全军都鼎鼎大名的特种部队，是九山这种人的梦想之地。退出的人全是因为这里混乱和不堪的管理制度，还有教官们极其不靠谱的行为。

    若非是因为临行前南哥那句语重心长的叮嘱一直在耳边，若非因为在初春的演习中捅出那么大篓子，现在九山小心翼翼不敢出一点纰漏，生怕有一丝一毫的毛病影响到自己调士官，他也早就按耐不住爆发了，铁定不是跟教官发生冲突就是退出一走了之。正因为南连长的叮嘱和自己的顾虑，九山才在度日如年中坚持了下来，坚持的极其不易。

    就这样，基训还是落了个哭笑不得的结局。

    原本两个月的集训，才刚一个半月就草草收场结束，根本不知道什么原因。结束时，整一百的参训人员只剩下三十多人，其他人不是被开除就是自己退出了。可剩下这三十来人谁也不知道本次集训的目的是什么，也没人给他们发证书，也没有纪念章，什么说法都没有，整个集训就像一个笑话。临别前会餐的时候，终于还是有人没能控制住脾气，一帮人酒后把餐厅砸了个稀巴烂。

    九山没有砸，人家一帮军官在那里风风火火，他一个破上等兵根本没身份参合。九山独自一人揣着大半瓶五粮液和两包中华烟，在营区后面山坡上度过了集训的最后一天。

    .

    .

    “饿了，找地方先吃点饭，先吃。”

    老式四乘四北京吉普开到石家庄，九山和海洋饿了，俩人便打算找点东西垫垫肚子。一边开着车一边往街道两旁瞅，看有没有什么顺眼的小馆子。结果，瞅着瞅着，就瞅见了熟人。

    预备女军官——莹子。

    莹子可是在石家庄上学呢，解放军石家庄陆军学院的学员，军校四年现在已经是大三。也是在国庆假期期间，莹子闲来无事请了四个小时的假，上街买买书什么的。

    “莹子！”海洋大喊一声，不待车停稳就拉门跳了下去。

    老友相见喜出望外，若非莹子穿着军装不合适，俩人差点没抱在一起。

    “莹子啊，你还是那么漂亮，不对，更漂亮了，这军装穿在你身上，啧啧……，挡不住呀，挡不住呀，咋就这么好看呢？太漂亮了。”海洋嘴很甜。

    “是吗？海洋你变化也很大呢，长高了好多呀。哎，我给你说噢，这上衣我收了腰的，学员队不让，我让我妈偷偷改的。”

    “哈哈哈哈……几年没见，咱俩都大变样了，哈哈哈……”俩人一起抚掌大笑。三年没见了，故友他乡乍一相遇，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当然，九山一定不这么想，在原本就很郁闷的心情之下，又遭遇见莹子这个总和他对掐的死对头，他能开心才怪。

    九山撇着嘴：大变样，还大便样呢……

    莹子也看见了站一旁故意绷着个脸的九山，于是，她更开心了。

    “海洋，没啥说的，到石家庄了，我请你吃饭，走！”

    “那感情好啊，这会正有点小饿呢，那我这百多十斤就交给你了，悉听尊便。太漂亮了，莹子，跟你走一块儿我脸上倍儿有光。”心里有鬼的海洋可劲夸着莹子。

    九山不愿意了：“海洋到河北，该是我请客，你一个女人家请啥请？”

    莹子习惯性针锋相对：“你一个破大头兵有什么好请的，海洋是我朋友，我请我朋友跟你有啥关系？呸！”

    于是，又开始了……

    海洋夹在中间头比箩筐都大，劝谁也不是，劝谁也不听。

    “我偏要请，我看谁能跟我抢！”

    “呸，我非请不可……”

    海洋陪着笑脸：“你俩都别争了，要不，我请你们吧。”

    九山、莹子：“你闭嘴！”

    海洋：“……”

    .

    最后还是海洋一手硬拽一个：都别争了，谁请客等下再说，先去吃饭，吃完你们再去争，别这会儿争到天黑把咱们中间饿死一个。

    三个都是穷人，海洋知道谁兜里也没多少富裕票子，便死拉硬拽拖着他俩进了路边的一间小馆子。随便点了几个家常特色菜，然后便是面面向觎，气氛十分尴尬。

    还是莹子机灵，直接拉着海洋聊起了卓杨，卓杨和莹子两家当初可是住在一个单元呢，俩人关系一直很好。卓杨是名人了，又是大家共同的朋友，话题自然不少，越聊越多，越聊越火热。只有九山坐一旁爱搭不理的，这更让莹子开心异常。

    连吃带喝，桌上的盘子都差不多见了底儿，海洋脑仁子里就冒了汗，当年的事压在心头，对不住面前这两位好朋友的愧疚几欲让他焦灼崩溃。不说不行了，错过了这次，莹子和九山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和解，原本郎才女貌的英雄佳人真的要一辈子相见成怨吗？

    敢作敢当，我必须去面对当年的错误和自大，无论此后结局是什么，哪怕莹子和九山与我反目成仇，也是我该得的。因为，我对不起他俩。

    “九山，莹子，有这么个事儿……”找了个话题的短暂空闲，海洋终于开口了，他终于要将压在心口三年的石头搬下来。

    “……后来，莹子你给了九山一张纸条，上面的英文呢，是我帮着翻译的……”

    “……i-will-in-life-and-death!……和你同归于尽……”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所以，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你们本来相互挺喜欢的……，结果……”

    “九山，莹子，我……对不起你们……”终于说完此间的恩怨情仇，海洋一块石头落地。不管此后的结局是什么，他不再挣扎了。

    等海洋抬起头来，便见莹子和九山张着大嘴，正一副惊恐的表情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