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杨第一次见到艾米丽·夏薇,特意用临时突击学来的手语和她打招呼。
——您的美丽就连清晨的极光也会自叹不如,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夏薇显然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孩子,她用手势表示了简单的感谢和问候之后,便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在上面写到:谢谢您的赞美,卓杨爵士,请转达我对克瑞斯汀公主殿下的敬意。
卓杨当然不会是单独见到夏薇,而是见到了她和发小海洋。
两个多月前,海洋在雷克雅未克家庭公园里邂逅了夏薇,甚至因为一点点误会还让两人都有些尴尬。她是聋哑人,从出生就是,而且是完全失聪、无法用助听设备进行补偿补救的那种。
从未听见过小鸟的鸣叫,没有聆听过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无法被雨落芭蕉而感动,从不曾感受到音乐的优美和壮阔。卓杨深爱着的钢琴,对于夏薇是完全无用的东西。失聪的人生,是何其让人怜悯。
然而,这只是旁人自己的感受,失聪的人自己并不感到悲伤,甚至无法理解别人刻意表现出来的同情。因为从不曾拥有,就谈不上失去,没有体验过,便从来不曾存在。
如果某个高等级外星生命,他们拥有超强的心灵感应和感官直觉,一定会可怜地球人竟然只能听和看,完全无法用脑电波感受宇宙除去视听之外其他99.9的信息。
您可拉倒吧,自以为是的人类和外星人类,我们的世界不需要你用廉价的怜悯来炫耀。
夏薇就是个快乐的女孩,她用孔雀蓝的眼睛尽情感知着自己的世界;夏薇也是个安静的女孩,她用最喜欢的阅读和冥想来充实着自己的人生。
邂逅的隔天,还是那个时间点,海洋又去了家庭公园慢跑,果然又在老地方遇见了阳光下看书的她。如果不是昨天,今天海洋已经飞去意大利了。
这一次,两个人整整笔谈了一个下午,直到不懂风情的太阳落入海面,谈得她的小本本该换新的了。
她叫艾米丽·夏薇,挪威裔冰岛人,今年24岁,妞儿还是本命年。海洋和夏薇互留了电话号码,算是从仪式上正式认识了。
别问聋哑人要手机干嘛,问你就是个傻子。
海洋去意大利的行程,整整推后了四天,夏薇的小本本用了四个。
返回海洋问卓杨的问题:欧洲各国的哑语是否不一样?
答案是不一样,全世界的哑语都不一样。在动词表达方面,例如吃饭、喝水、看、笑、哭、睡,等等,全世界的哑语差别不大,但在一些表音手势上,也就是名次,就完全是各自母语的方式了。发音不一样,表述手势自然不一样。
冰岛的土着语言是冰岛语,昔日北欧游牧各民族语言杂交而成,和古英语是近亲,与现代英语有很大差别,属于濒危语种。不过,冰岛人99.9会说英语,而且随着世界全球村化,他们越来越多在交流中使用英语,冰岛语逐渐变成阅读语言。
所以,夏薇的哑语手势其实是英语手语,但她和卓杨、海洋比划不着,他俩不懂。
海洋暑假回到西安后,和发小们谈起了夏薇,九山在这方面是根棒槌,老穆只当他在炫耀艳遇,只有卓杨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端倪。
自从n年前的丢丢之后,海洋便没有再谈过恋爱,一条经典单身老狗,有的只是艳遇和露水情。
很显然,海洋喜欢上了夏薇。哥儿四个里,海洋最有主见,或者也叫固执,他还是个非常安静喜欢思考的人。海洋喜欢同样安静的女孩,见不得女人在自己跟前叽叽喳喳。
卷的气质,夏薇都深深吸引着海洋,他动心了。唯一的遗憾,她是个洋妞。
卓杨知道海洋的毛病在哪。自诩最纯正的大汉民族主义者,也就是俗称的爱国愤青,在海洋看来中国之外皆猪狗。可现在猛然间喜欢了洋妞,这让海洋无法说服自己的哲学,也没办法让自尊心在发小面前自圆其说。
“小了,牲口,你格局小了。”卓杨语重心化浩瀚五千年,显着特点就是包容。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老穆打断他好奇地问到:“有容是谁老婆?”
“滚,你已经中了相声的流毒了。”
“嘿嘿。”
“海洋,不是我自夸,咱们四个都是人中龙凤,能让咱们心动的女孩子少之又少,遇见了就是缘分。爱我中华固然是极好的,但喜欢一个异国女子,耽误你爱国了吗?别去钻牛角尖,也别为了热爱而故意去狭隘。”
“感情上的事情,去顺应宿命的召唤,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梦境里六百年,卓杨最遗憾和心疼的事情之一,就是重阳子王喆因为‘不娶胡妇’的狭隘,而白白毁掉了与阿刁林朝英的好姻缘。
实际上,自从2008年被彻底苏醒了家国情怀之后,卓杨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大中华主义者。他义无反顾投身于最黑暗时刻的中国足球,凭一己之力建设中国青训文化和群众足球基因,为希望工程和希望春蕾投入了海量的资金,至今仍然在持续投入。
但这一切的热爱,并不妨碍他在欧洲踢球,不妨碍他在全世界弹钢琴,更不妨碍他与蔻蔻生死相恋。尤其经历六百年的梦境之后,卓杨更加清楚世界村的意义。
实际上卓杨说的内容,海洋比他懂的更多,也更深刻。但他需要自己从狭隘中的转变得到好朋友的认可,潜意识里渴望发小支持他,而不是借机嘲讽。
在卓杨这里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