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诚俊今天迟到了,他来到摩西・马布海达体育场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
去年二月在横滨看完中国队同日本的十强赛后,黄诚俊便收拾行囊回了国,回到了已经离开七年的家乡,回到了他挚爱着的那个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的地方。回去调整了几天心情,黄诚俊便申请去了偏远山区小学支教,同十八个孩子安安静静待了一年多。
上个星期,学校放了暑假,黄诚俊的支教便也就结束了,他迫不及待飞来了南非,手里攥着南非世界杯第四场1/8比赛的门票。
支教没有多少工资,黄诚俊现在的开销基本都还是自己在日本打工拼搏七年攒下来的钱,那也不多,得省着点花。但该花还是要花,来看卓杨踢世界杯是黄诚俊的梦想。
小组赛一票难求,再加上已经被中国球迷争抢成了天价,黄诚俊没有去凑热闹,学校里的十八个孩子没放假,他也不能走开。但黄诚俊是个善于分析思考的人,他通过对分组形势的判断,果断提前预定了这一场的门票。黄诚俊对卓杨能晋级十六强充满信心,但也并不狂妄自大,他笃定中国队将获得小组第二。
复赛因为对阵形势在世界杯开始前并不明朗,球票还不是很抢手,总是要等到各路豪强落位之后才热销起来。黄诚俊准确的判断为他省了很多钱,而提前对行程合理的安排,也正如他严谨却不失大胆的性格。
黄诚俊对南非这个国家不感兴趣,他也并不是个喜欢旅游的人,加上对这个国家恶劣的社会治安早有所耳闻,所以此次他奔波万里,只是为了看这一场球。来了就看,看完就走。
可黄诚俊千算万算,却还是迟到了,这让他颇为无奈。但也怨不得他,南非世界杯主办工作很多地方都十分混乱,这让班德喜欢损人不利己的当地老乡找到了捉弄黄诚俊的机会。
比赛是在摩西・马布海达体育场进行,从一年前就定下来了,世界杯官网和黄诚俊的球票上都是这么写的。但他踩着时间点来到德班后,却找不到这个球场。
摩西・马布海达,这明显是个人名字。这座综合性体育场是专为本次世界杯新修建的,而它的命名,就是为了纪念前南非共chan党总shu记摩西・马布海达。
马布海达同志曾领导南非广大工农群众与种族隔离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为南非民族和解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深受南非人民的爱戴。摩西・马布海达体育场也是整个非洲最美观、最著名的球场之一。
世界杯开始前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国际足联突然通知南非组委会,世界杯比赛场地不允许出现不在国际足联和本次世界杯赞助名录里的人名和品牌,你们那个摩西・马布海达得改,必须得改。
所以,埃利斯公园球场可以叫可口可乐,伊丽莎白港的海湾球场可以叫纳尔逊・曼德拉,但摩西・马布海达不能叫摩西・马布海达。可把德班人民膈应坏了,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很委屈地暂时把它叫做‘德班体育场’。
于是,所有官宣、广告、指南、路牌,等等,这座球场全部改成了新名字。
黄诚俊此前一直在大山里做教学收尾工作,还要安抚对他依依不舍的十八名天真烂漫的孩子,对万里之外南非这些糟糠烂谷子一无所知,下山后又匆忙赶路没认真去核对信息,他哪能想到国际足联会这么心血来潮。
辗转抵达班德后,比赛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开始,这点时间足够黄诚俊赶到球场了。但他向当地纯朴的老乡问路时,得到了异常真诚的回答:抱歉,俺们这里没有一个足球场叫摩西・马布海达。
那一瞬间,黄诚俊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异界,要么就是遭遇了灵异事件。稳了稳心神,黄诚俊努力让自己的英语发音尽可能再标准一些,但得到的回答仍然非常真诚和坦然。
“没有,的确没有,你一定是搞错了。”诚恳简练,而且多余一句废话也没有。连续问了好几位当地人,得到的回答都是如此。
越是狭隘和内心贫穷的人,越喜欢在外地人面前摆出优越感。越是傻逼属性的人,越喜欢无谓地捉弄人,因为这会给他们贫瘠的大脑带来久旱的满足感。在这方面,中国和外国都一样,这也算世界大同吧。
黄诚俊从这些一本正经却遮掩不住促狭的黢黑面孔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他没有去和这些当地人矫情,虽然还在恍惚自己是否下错了飞机,但仍然笑着点点头便走开了。
德班全城因为世界杯而张灯结彩,不去问路想找到球场也并不难,跟着各色球迷人流走着就好了,黄诚俊就跟在了最多的一群人潮后面,这是一群荷兰球迷。
天下球迷是一家,黄诚俊找准机会上去和他们搭讪,终于从他们那里得知了球场改名的事情,便不由得对国际足联和当地老百姓一阵阵无语。荷兰球迷热情邀请黄诚俊和他们同路,他便爽快地答应了。
黄诚俊在日本留学打工七年,日语自然已经和横滨乡下土倭差不多了,但他的英语水平十分一般,比蹦单词强些。在与英语也不很灵光的荷兰球迷交流中,彼此半知半解会错了意,于是,黄诚俊跟着他们来到了组委会为无票球迷准备的广场大屏幕前。为了不造成交通过度拥堵,大屏幕和摩西・马布海达体育场相隔在城市两头。
终于搞清楚了所有的阴差阳错,啼笑皆非的黄诚俊只能赶紧想办法再穿越整座城市,否则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