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刘禅清澈而又蠢萌的目光,糜旸站起身对着他一拜言道:
“孙权小儿之所以敢笃定我朝会接受孙氏的尸体,原因全在所谓的节义二字。”
由于在汉朝官方,孙尚香与刘备早就是和离的状态,所以糜旸称呼孙尚香为孙氏。
而糜旸一语就道出了,孙权自以为能拿捏汉朝的点。
毕竟汉朝向来标榜天下正统,而今汉的开国之君刘备又是有名的仁义之人,正所以“君子可欺之以方”,正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诸葛亮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的原因。
可糜旸的语气坚定,眼神睿智,这让诸葛亮意识到糜旸心中定然已经有了破解孙权险恶用心的办法。
因此下一刻看向糜旸的期待目光,又多上了一道。
在刘禅与诸葛亮的注视下,糜旸说出了他对此事的看法:
“我朝绝不能以先帝妻子的名分,将孙氏的尸体迎入长安。”
对于这一点,糜旸的态度很坚决。
因为要是这一点不做到,那无疑是遂了孙权的愿,狠狠打了逝去的刘备一巴掌。
而在听到糜旸坚决的态度后,诸葛亮微微颔首,这一点他与糜旸抱着一样的态度。
只是态度容易拿出,妥善的解决办法更为重要。
没有让诸葛亮与刘禅失望的是,糜旸接下来的回答,让张三爷喜得一下子站起身来。
“孙权想用节义二字拿捏我朝,可孙权难道不知道节义有大小之分吗?”
“夫妻之间节义乃为小,君臣之间节义乃为大。
《诗经》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尽管孙权冒天下之大不韪称帝建国,可江东境内岂非无一二忠臣乎?
臣以为孙氏非为夫妻情分而追随先帝而去,乃是为四百年惶惶君臣大义,乃是为吴郡孙氏百年忠义不齿孙权行径而愤而投江也。”
糜旸话音刚落,张飞的大笑声就顿时出现在朝阳殿内。
“妙哉,妙哉。”
在夸赞糜旸的同时,张飞还径直走到糜旸的身前,拍着他的肩膀继续笑道:
“吾怎么忘记了当年在荆州时,你有诡谲巧言的本领了。”
张飞对糜旸的夸赞可谓是不掺杂半点假意,可当张飞的夸赞落入糜旸的耳中后,他怎么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呢?
三叔,有时候你笑笑不夸就挺好的。
而在张飞大笑的同时,诸葛亮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的确很妙。
糜旸的话在根本上解决了孙权以孙尚香尸体给汉朝抹黑的担忧。
最重要的是,若一切按照糜旸所说的去做的话,那么到时候在天下人面前丢人现眼的只会是孙权。
连自己的妹妹都不齿自己的背汉行径,甚至以投江自杀这种充满刚烈的行为作为反抗,在这悲壮色彩下由孙权建立的吴朝,只会引起大部分天下人心中的反感与不屑。
这样一来,也可以在无形中加深世人心中大汉乃天下正统的观念。
一举三得,如何不妙?
坐在御座上的刘禅倒是没想的有诸葛亮那般深,但是他看到张飞与诸葛亮都对糜旸的话赞同不已,那他就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了。
“大司马所言正是,朕这就拟诏,一切按大司马所言宣告天下。”
感觉处理了一件棘手事务的刘禅,心情显得格外的好。
而糜旸接下来又紧接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按镇东将军奏表中所言,至多再过几日,逆吴的使团就将来到长安城外。
臣自请负责接下来迎接逆吴使团的一切事宜。”
糜旸突然有这个请求,倒是出乎了刘禅的预料之外。
按照往常规制,有使者来访,通常是太常负责这类事务的。
而糜旸身为大汉的大司马,不是说他不能管这类事,只能说他负责这类事,有些高看孙权派来的使者了。
“大司马日理万机,区区几位使者,不至于劳累大司马。”
刘禅适时地表达了对糜旸的关怀——什么牛马,也配他的大司马去迎接?
面对刘禅的关怀,糜旸笑着对刘禅说出了他之所以自请的缘由:
“孙权小儿如厕中之苍蝇,蝇营狗苟,驱去复还,心中常思卑劣恶心之图谋。
一次两次尚可,若一直任其施为,恐扰我大汉清净也!
臣愿为陛下一劳永逸。”
糜旸一直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特别是对孙权更是如此。
一劳永逸?
糜旸对孙权的比喻,引起了刘禅、诸葛亮、张飞三人的同感。
可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彻底驱散孙权这只烦人的大苍蝇呢?
刘禅,诸葛亮,张飞三人眼中都浮现起深深的期待。
这一刻三人才依稀记起,在蹂躏魏军之前,蹂躏江东才是糜旸的拿手好戏呀!
一想到这,刘禅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
“大,大司马尽管施为,朕拭目以待。”
...
在辽阔的关中大地上,有着一支人数在百人上下的使团队伍在缓缓行进着。
带领这支使团队伍的,正是奉孙权君命出使长安的张温。
能被孙权委任为正使,张温自然是很受孙权看重的。
论名声,张温不止是江东名士中的翘楚,就是在天下间,也有着不菲的声名。
而论口才与文化,自小聪慧且接受良好教育的张温,往往也令人有惊异的表现。
可被孙权寄托厚望的张温,坐在车舆中的他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时,脸上却不时有着惊叹的神色浮现。
只见在张温的目光中,一片片刚刚开垦好的田野在阳光的照耀下,正散发着令人心喜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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