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景耀六年,剑阁。
深夜中,一位满头白发的矍铄武将,手中提着当年恩师赠给他的“慎独”剑一步步朝着剑阁内的一处走去。
这位老人,正是大汉大将军姜维。
或者说是前大汉大将军姜维才是。
由于在军中的威望深重,一路上许多士卒都认出了姜维,并纷纷向他行礼。
可士卒在向姜维行礼的同时,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与彷徨。
偶尔有几位地位稍高的将校大着胆子来到姜维的身前,他们抬起布满泪痕的双眼看向姜维,口中问出了一句令姜维差点没忍住眼泪的话语:
“大将军,大汉真的亡了吗?”
这一句话将姜维从往日的回忆中拉回,让他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之中。
今日一道来自成都的诏令,令剑阁的数万汉军陷入极度的惶恐与愤怒之中。
“朕已降,诸卿从之。”
这是由当今天子刘禅亲笔书写的一道投降诏令,可就是这道诏令直接击破了许多人心中仅存的那一点信念与坚守。
当收到这道诏令后,处于难以置信与愤怒的剑阁内诸将士,都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刃挥砍着关内的石头,以此宣泄内心中的不忿。
这一日不知道有多少兵刃与坚硬的石头相撞分裂,犹如今日许多人的内心一般。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这一日,剑阁内数万军士齐齐高喊这一句话。
底下的军士尚且如此,更何况姜维这个主帅呢?
但哪怕他师从诸葛亮,但哪怕他自诩智谋不在当世任何一人之下,天子诏令已下,他又能如何呢?
不一会儿,姜维的身前就围满了四周赶来的将官,士卒。
姜维见他们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好似在等着自己说出那个否定的答案。
而姜维也很想说出那个否定的答案,但最后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麻木的提着手中“慎独”剑,拨开人群一步步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姜维的行为无声的击碎了众人心中的最后一丝妄想,当姜维越过人群之后,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痛哭悲泣声。
这是亡国之音。
在这一阵阵令人心碎的亡国之音的映衬下,姜维一人独行的悲情更显得十分落寞。
想当年他出身凉州名门,自一出道就常有百余死士誓死相随。
哪怕后来遭逆魏狗官陷害之时,那些死士亦不离不弃得跟随着他。
可是数十年后的今日,当年百余死士尽皆战死沙场,而他最后也只剩下恩师赐给他的一把剑在时刻陪着他。
心中的悲愤让姜维愈发步履蹒跚。
而步履蹒跚之下,姜维终于来至剑阁的一处地方。
这处地方不是往日他擂鼓聚众的中军大帐,亦不是那一步踏出便可得余生自由的剑阁关门,而是隐有香火缭绕的一处庙宇。
庙宇名为:“忠武侯庙”。
在看到庙宇牌匾上的那四个字后,姜维如丧考批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柄,眼神不由得变得敬畏、缅怀、感恩、愧疚起来。
些许言语不足以形容姜维此刻眼神的复杂,可从他那复杂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已经逝去的那位大贤,心中的情感有多深。
自那位大贤死后,蜀中各地多上书请为他立庙,可朝堂以此违背礼制不纳,于是百姓在四时的节日于道路上私祭诸葛亮。
更有甚至,有百姓乃是官员,愿意冒着被治罪的风险,私下为那位大贤立庙。
那位大贤便是诸葛亮。
更有甚者中,便有姜维。
而刘禅纵算再昏庸,对于这一明显可以杀头的罪行,他也一直当做视而不见。
及至在今年年初,他终于下令以天子的名义,明面上承认了这种行为。
今年初,大汉局势风雨飘摇,或许那位年老天子,也希望他的恩师能够显灵,再度帮大汉度过这一劫吧。
站在庙门外的姜维,将手中长剑收入腰间的剑鞘中,然后他犹如一位初次拜访恩师的孩童一般,仔细而又庄重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妆容。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礼,亵渎了恩师的英灵。
在反复整理完自身的妆容后,姜维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踏上台阶,迈入了庙宇之中。
与外界的喧嚣不同,庙宇内烟火缭绕,显得十分寂静。
庙宇并不大,姜维刚一迈入庙宇内,便见到了他恩师的画像。
高挂的诸葛亮画像,乃是故尚书令吕乂所着,吕乂善于临摹绘画,由他亲笔描绘出来的诸葛亮画像,可谓是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的画像在烟雾的缭绕下越发生动,从姜维视角看去,好似画像中的恩师似要活过来了一般。
在见到这一幕后,姜维在外人面前强制压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他的恩师身前。
这一刻他不再是为数十万魏军所忌惮的大汉大将军,这一刻他不再是外人眼中喜怒不形于色的国之庭柱。
这一刻他好似回到了数十年,那一年的他走投无路,唯有眼前的大贤愿意接纳他,并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毫无藏私得将所学都教授给他。
在对自己有如此大恩的尊师面前,姜维无须再刻意隐藏自己。
“弟子无能,弟子有愧老师托付。
汉中丢了,大汉亡了呀!”
说到此,姜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着头痛哭起来。
“我不是有意要放开汉中防线的,我只是想诱敌深入,我只是想像当年的恩师一般,尽可能的杀伤敌人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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