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鲲鹏山一片寂静,春雾清寒料峭,夜露湿重。各处山道岗哨,只有零零散散的妖怪来回巡视,铁制盔甲的摩擦声显得十分刺耳。
绝大部分妖军都已开赴战场,或是镇守魔刹天的各个天壑,留在鲲鹏山的不过千数。我抓住一个站岗的妖怪,很快拷问出了晏采子的住处。
寻至主峰东侧的山头,我按下灰雾,飘向浓荫遮掩处的一座洞府。
紧闭的洞门忽然缓缓开启,让我伸手推了个空。
“你真的脱困了。”晏采子的语声突兀响起在耳畔,未见我人,便已察觉出我的到来。这等近乎鬼神的通灵感,分明源于共时交点之秘。
“是的,我自由了。”我兴奋地点点头,走入幽黑的洞口。
“自由?你只是脱困了。”石门在身后“吱呀呀”地合拢。
我楞了一下,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有什么不同吗?”
“不拘一物,不羁一念。方是自由。”洞深处,亮起朦胧的光点,晏采子的身影随着光点放大,由模糊而渐渐清晰。
“那么我永远不会有自由的一天了。在我看来,有物可拘,有念可挂,才能更好地领略生命的丰富滋味。否则,自由还有什么意义?”我不以为然地道,向晏采子走去。
虽然双方距离不过数丈,我却无法走近对方,反倒越走越远。最终,居然发现自己走到了洞府门外。
“是道阵禁制么?还真是奇特,难怪碧落赋能荣登清虚天第一名门。当初在千洞窟见识了玄凝钉签,我就该想到,前辈隐身在魔刹天。”我对着石门道。“前辈,我是来兑现当日的诺言,没理由让我吃闭门羹吧?”
“我何时关过门?”石门消失在黑暗中,我仍然站在洞内,远处是晏采子古井无波的面容。
“越是拘限,越是羁挂,就越会偏离。”晏采子轻轻一步,迈到我的跟前,“越想得到什么,就越会失去。”
我摇摇头:“难道因为怕‘失’,就不敢去‘得’?如果连渴望得到的念头,都失去了,才是真正的‘失’。”
晏采子默然。
我笑道:“我今日来此,是为了用《易经》,抵消那颗太清金液丹。”
晏采子打量了我一阵,叹道:“想不到丹鼎流的秘道术,竟然可以抗拒黄泉天的死气,令你起死回生。不过若是没有你体内的生气中和,也是枉然。”
“前辈法眼如矩。只是其中过程复杂,待我慢慢细述。”
“不必了。”晏采子漠然道,“你只需讲出《易经》之理,便可离开,其余的东西我没兴趣。”
“前辈对我体内的生死螺旋胎醴也不感兴趣吗?”我不紧不慢地诱惑道,“我敢说,即便是前辈苦修多年的醇厚内气,在质上都比它差了一筹。”
“生死螺旋胎醴?”晏采子好像有点动心了。
我不失时机地添了一把柴火:“除此之外,前辈将亲眼目睹,我是如何塑出魅胎,重得法力的。”像楚度、晏采子这样的人,俗物俗事已经不能打动他们了,只有稀奇古怪的东西才会有吸引力。
晏采子盯着我看了许久,冷笑道:“是想找一个免费的护卫吧?”
“我早说了,前辈法眼如矩!大家互惠互利,共同进步嘛。”我顿了顿,见对方没有反对,便坦言魅胎一事,又把炼出生死螺旋胎醴的经过一五一十道出。
“如果生死螺旋胎醴能够壮大,我恐怕连黄泉天也能闯一闯了。”我运转生死螺旋胎醴,黑碧双色的胎醴从肩胛处泄出,幽冥的气息与勃勃生机水乳交融在一起,宛如孪生双子。
散泄的胎醴触及洞壁,整片岩石莫明地向内凹陷,像被吃掉了一块。凹陷处,既没有裂痕,也不见碎落的粉末。
晏采子微微动容,袍袖一卷,透出至精至纯的清气,迅速形成了一个气罩,向生死螺旋胎醴罩去。胎醴犹如未觉,毫不费力地穿透气罩,两者接触的刹那,部分气罩竟然消失了,就像那块被吃掉的石壁。片刻后,生死螺旋胎醴缓缓消散在洞中。
“怎么样?这股新的力量还不错吧?”我暗地里一阵窃喜,生死螺旋胎醴太奇妙了,轻松化解了晏采子的气罩。
“何止是不错,简直匪夷所思。”晏采子满脸压抑不住的惊讶,伸手抚摸石壁,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凹陷处慢慢划动。“缺了的这块岩石,去哪里了呢?”他眉头微蹙,神色凝重。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古怪。生死螺旋胎醴再厉害,但碎石要见粉,杀人要见尸,总不会凭空把东西变没了吧?
“继续运转生死螺旋胎醴,不要停。”晏采子忽然喝道,双手按住了我的肩头。当生死螺旋胎醴从肩胛处泄出时,晏采子的手掌轻轻抖动了一下,旋即面色剧变,他的十指指尖诡异地不见了,像是被“吃”进了一个无形的大嘴里。
轻哼一声,晏采子双手冒出氤氲清气,手腕如同灵活的鱼儿飞速滑游,灵幻之极。须臾,十指指尖重新出现在手上,仿佛他又把指尖从无形的大嘴内拔了回来。
“有意思。”晏采子凝视双掌,目光闪耀着一丝灼热,“很久没有这种恐惧的感觉了。不错,非常难得的体验。就像被一点点拖向冥狱一样,恶鬼厉嚎,血流成河。”
我奇道:“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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