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一声清越的激响。甘柠真又惊又奇地盯着我,三千弱水剑在夜色中爆出一团绚烂的光焰,向我疾射而来。
“林飞,接我一剑!”
我潇洒侧身,以一个魅舞的姿势,贴着剑锋反迎向光焰的最盛处。举手投足,我绕着剑光起舞,顺应三千弱水流动的节奏,犹如一只翩翩蝴蝶,在滔滔水浪间忽高忽低,展翅嬉戏。
瑰丽的剑芒在四周盘旋,剑气一浪高过一浪。但无论怎样变化,也不能伤我一分一毫。因为我并不与它对抗,而是和三千弱水彼此融合,嵌入共同的节奏。
漫天光彩倏地消失,甘柠真长剑回鞘,深深凝视我一眼,轻叹道:“你的法力又进了一大步。”
我眉花眼笑,正要在美女面前吹嘘几句,月魂立刻泼我冷水:“还差得远呢!等你能以魅舞带动三千弱水剑,令对手陷入你的节奏,才算小成。”
我心中一动,深思月魂的话。这时候,土著妖怪们停止了吟唱,把一种厚厚的油脂涂满尸体,然后放在篝火上烧烤。肉一烤熟,格三条发出一声悲啸,挥动利爪,把它撕成一条条,分给族人。每一个土著妖怪都跪倒在地,双手接过肉条,向图腾神树拜了拜,把肉吞咽下肚。
我看呆了,走过去问格三条:“你们怎么连自己的族人也吃啊?”
格三条哼道:“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懂个球!在残酷的血戮林生存,必须学会不浪费一点食物。何况,这是我们特有的丧葬风俗,他葬在了我们心中。”双臂交叉,肃然放在胸前。
妖怪们已经纷纷散开,三三两两地搂抱着,在夜色下,幕天席地地交配起来,一时呻吟呼叫声大作。我当场绝倒,戏谑地道:“这也是你们的风俗?除了吃就是干?”
格三条不怒反喜,洋洋得意地撩起腰间树叶,示威般地向我展示三个小弟弟:“我们的玩意可比你厉害,一天少说也能干个七八次!干得越多,就生得越多。只有生得多,我们土著才能在血戮林延续后代。”说到后代,他神色一黯,低声咕哝:“我日,你知道杂交的妖怪要生一个种有多难嘛,往往几十年都养不出孩子。”
我惊讶地叫道:“难道这三年,你们一无产出?”
格三条憋红了脸不吭声,我乐了,嘿嘿,浓缩的才是精品。老子若要生养,一定比你强多啦。
“要生啦,格十七筒要生啦!”远处,猛地传来一声惊喜的大喊。土著们像炸开了锅似的,激动地涌向一棵大榕树。树叉上搭着一个粗陋的木巢,巢边围满了妖怪,连附近的树枝上,也爬满了翘首以待的妖怪们。
格三条狂叫一声,拔腿冲向大榕树,又猛地站住,仰起头,目光紧紧盯着高处的木巢,神色充满了狂喜,又带着一丝丝担忧。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连湖里的水波也悄悄放轻了脚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所有的妖怪黑压压地站成一片,屏住呼吸,兴奋而紧张地等待着。
夜色漆黑,一双双闪动着希望的眼睛仿佛将木巢点亮。
我和甘柠真对视一眼,被这些土著感染,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异样的气氛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妖怪们始终一动不动,安静地等待着,脸上没有流露丝毫焦躁,相反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格三条眼都不眨一下,厚嘴唇微微颤栗,粗重的呼吸三丈外也听得见。
“哇!”一声尖利的啼哭响彻四野。
大榕树上,一个女妖在几名同伴的搀扶下,从木巢里慢慢走出,她下体还流着鲜血,脸上却神采奕奕,双手抱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小妖怪,高举过头。
四周忽地静到了极点。
一颗豆大的浑浊眼泪,从格三条眼角无声滑落。“扑通扑通”,妖怪们跪倒了一片,千百条手臂颤抖着伸向夜空,喉中发出呜咽,感激上天的恩赐。
这是生命的诞生!我忽然胸口一阵哽塞。一个时辰前,一个土著刚刚死去;而现在,又一个土著出生。生命的开始和结束,同样的神圣庄严。
我想起土著们面对族人死去,吟唱击掌。
我又仿佛看到他们千万年来,在充满杀戮的雨林苦求生存。
一切化作了眼前的一幕:土著们跪倒伏拜,小妖怪嵌在了苍茫的夜空背景中,丑陋的尾巴甩动,嘹亮的哭声久久回荡。
甘柠真转过身,眼中依稀水光闪动:“原来,新的生命是如此让人期待。”
“是生命让人期待。”我默默地道。
出生,猎食,争斗,交配,死亡。这便是土著简单的一生。而无论是生,是死,是猎杀还是繁殖,都是生命的一种抗争吧。——对艰难命运的抗,对闪亮希望的争。远远望着妖怪们,我心中涌起一丝莫明的敬意。
那是对生命的敬意。
从生到死,由死到生,中间经历的,可是希望么?仰望浩瀚苍天,我心中呐喊。自在天,你是否代表了希望?
直到子夜,欢庆的妖怪们才纷纷睡去。想到格三条那张既骄傲、又凶恶的笑脸,我第一次觉出了可爱。
万籁俱寂,夜色冥冥,湖中的图腾神树闪烁着美丽的碧光。我双臂枕头,躺在湖畔柔软的草地上。绞杀依偎在我的肩头,硕大的尾巴盖住了头脸,呼呼大睡。没过一会,我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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