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柠真押起龙眼鸡,继续赶路。这一带就是红叶林,多是一些枫树和黄栌,树叶红得妖娆而富有层次,深红、绛红、紫红、猩红、橘红••••••,犹如情人的朱唇片片舒展,林间小路也被吻上了一层红晕。
红叶林中,有一条河水支流,蜿蜒流向林深处。甘柠真突然决定走水路,我明白她的意思,河上不易藏身,一览无遗的河面上,变色豹想偷袭我们也不那么容易。
河水清澈见底,绿中带蓝,脆生生的鸟鸣不时从两侧的林荫滴溅下来。水面上,火红的落叶随风漂动,甘柠真足尖轻点落叶,不停顿地在河上急掠。
大约过了一注香的时间,甘柠真放缓身法,有些失望地望着两岸林木:“变色豹真是狡猾,我故意给了他三次机会,他却一次也没出手。”
我苦笑道:“他一定在等待最好的机会。或者他只需要监视我们,等待夜流冰的到来即可。”
龙眼鸡听到我们的谈话,长鼻子耸动了几下:“难道变色豹跟来了?瞧瞧,你们就这点胆量。其实要把变色豹引出来也不难,只要我假装从你们手里逃脱,然后你们紧追不放,变色豹为了救我,多半会现身阻截你们。真是两个猪脑子,这么简单的计策都想不出来。”
我冷笑几声:“变色豹不见得会冒险救你。”
龙眼鸡自信满满地道:“一定会!因为本将军是龙眼雀的弟弟,魔主最信任的妖王就是我姐姐。变色豹身为雨林土著,族人全被魔主屠杀,可他还是投靠了魔主,足见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家伙。所以为了立功讨魔主欢心,他一定会救我。”
我吃惊地看了他半天,这番话真不像是从一个白痴嘴里说出来的。龙眼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妖怪?有时像个超级傻瓜,有时倒也有几分谋略。我心下好奇,嘴里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放开你让你逃?等你当了老子的大舅子再说。”
水声潺潺,河面开始变得狭窄,连转几十个弯后,水流渐渐湍急。空气中忽然飘来浓郁的花香,拐过一个弯,岸上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花,万紫千红,娇艳夺目。缤纷的落英盈盈飘在水面,一片梅红的花瓣恰好落在甘柠真颈上,又被风吹开,留下淡淡红印,仿佛雪白的肌肤沁入一点胭脂,衬得白的更白,红的更艳。
我看得心痒痒的,龙眼鸡奇怪地盯着我:“你干吗莫名其妙地流口水?”
我尴尬地吞了口唾沫:“老子肚子饿了,关你屁事!”
甘柠真突然抓起了龙眼鸡,一派如临大敌的样子。怒放的鲜花丛中,竟然有几百个妖怪。他们长得千奇百怪,和普通的妖怪不同。比如有的妖怪头上长角,但角只剩半截,断处还流着腥臭的脓血;有的妖怪只有半个脑袋,另半个仿佛被刀整齐地削掉;还有的妖怪肚子破了个洞,拖着肠子慢吞吞地走••••••。所有的妖怪都赤裸上身,下身围着稀稀拉拉的树叶,看到我们不喊也不扑,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完全把我们当作了空气。
龙眼鸡惊讶地叫起来:“这些妖怪真够奇怪的,怎么个个残废?难道是雨林幸存的土著?”
甘柠真略一沉吟,索性上了岸。妖怪们根本不理睬我们,个个低头忙碌,有的给鲜花松土剪枝,有的浇水施肥,色彩各异的一双双眼睛十分呆滞,连目光都是凝固的。
一丝诡异的感觉浮上心头,我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为什么。虽然花香袭人,但四周死气沉沉,没有一个妖怪开口说话,气氛压抑极了。
我瞄过一个独眼妖怪手里的木桶,吓了一跳。桶里盛满了黏糊状的东西,颜色黑红,浮着一层厚腻的泡沫,隐隐透出恶臭。妖怪把木桶里的东西倾倒在花根旁时,我分明瞧见了一只残破的眼珠。
甘柠真面色一沉,三千弱水剑抵住独眼妖怪胸口:“说,你在做什么?”
独眼妖怪迟钝地抬起头,想了一会,含糊不清地道:“浇花肥。”
“这些花肥是从哪里来的?”
“三年前的。”独眼妖怪佝偻着身躯,声音嘶哑:“都是那些土著的尸体,整整十万土著妖怪的尸体,堆得像肉山。”
我忍不住想吐,四周的花海仿佛变成了白骨血浆,浓郁的花香也夹着血腥味。龙眼鸡傲然看了看我:“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是一些死尸罢了,少见多怪。”扭过头,哇哇乱吐。
白芒一闪,三千弱水剑的剑气刺穿了独眼妖怪的胸膛。后者脸上毫无痛苦之色,慢慢仆倒,胸口涌出的血居然是块状的!仿佛干了很久。甘柠真冷眼扫过,周围的妖怪对同伴的死无动于衷,依然各干各的活。
我嘀咕道:“有点邪门啊。”
甘柠真缓缓地道:“这里应该有一个妖将驻守,只是他不肯现身。变色豹还在附近。”
“还有这些妖怪,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以为他们迷失了神智,却又能正常交谈。”我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搞不清状况,干脆道:“先别管他们了,我们继续赶路。”
为了向西走出血戮林,我们不得不沿着花丛,径直向前。四周盛开的鲜花越来越多,最后连绵成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就连河面上,也被一种粉红色的莲花挤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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