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阳州下了一场大雨。早上,阳光灿烂,空中吹来微凉的风,空气异常清新。
吕琪起床后,觉得双眼酸涩,到卫生间细心地洗了脸,做了脸部护理。她站在衣柜前,慢慢挑选着以前的运动衣。换了运动衣,在屋里跑了几步,总觉得有些不灵便。以前她在米国所穿的运动衣都显得稍紧了一些,与国内的款式不太相同,只是今天早上就要运动,没有办法去更换。
在屋里来小跑几圈后,她才渐渐适应了旧运动衣的风格。
昨夜,她细细地读完了那本厚厚的墨绿色日记本,记录了自己一意要到旧乡工作的经过。在未到旧乡之前,日记本主要记录对父亲所受冤屈的愤怒之情。到了旧乡以后,最初有对旧乡环境和人事关系的记录,渐渐地,王桥在日记里越来越多的出现,最后独霸日记,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主角。
而且,日记本上还记录了两人第一次**的情景。看完这一段,吕琪努力回想当年王桥的形象。那张集体照的形象应该就是当年的样子,可是闭着眼睛回想王桥时,脑子里总是现在的形象占据了绝对上风。
终于,吕琪放下了笔记本。看过多年前自己的隐密日记,她觉得人生又变得不一样了。六点五十分,她轻手轻脚出门,外出锻炼。
王桥穿着运动衣,跑步来到了东城分局家属院。在小区等了一会,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吕琪出现在眼前。
王桥望了一眼身形比以前更健康的吕琪,问道:“找到日记本没有?”
吕琪用手揉了揉脸,道:“找到了,不止一本,我没有想到会记这么多日记,在出国前几乎天天都记,有长有短,昨夜看到凌晨三点,今天早上差一点起不来。”
王桥道:“日记里面有我没有?”
吕琪微微一笑,道:“保密。今天到哪里跑步?”
“最好的跑道在山南大学,离这不远,我带你进去。如果不愿意到山南大学,我们到山师大也行。”王桥感受到这个微笑中透露出些许温柔,这是从与吕琪见面以来第一次。不是说吕琪态度不好,而是从机场见面之后,吕琪更多是礼仪式的礼貌。今天早上的笑容,这带着一丝旧乡味道。
“为什么一定要去学校?”
“学校总体环境好一些,操场的设施齐全。更关键的是山师大是你的母校,山大是我的母校,在里面跑步有亲切感。”
吕琪想了想,道:“昨天到了山师大,今天就到山大吧。”
两人进门之时,不想还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门卫。这个门卫只有二十来岁,闲来无事时经常去到青皮的录相室消磨时间,在这期间与王桥认识。他见到王桥,热情地道:“王桥,你怎么有时间回来?”
在母校看到熟悉的人,这让王桥还是挺高兴,道:“我就住在附近,只是平时没有时间回学校。今天要到足球场去跑步。”
门卫道:“现在最后的跑道不在足球场,是雀湖跑道,我说不清楚,你看了就知道。”
两人进了校园,来到了校中小湖——雀湖。对于吕琪而言,这就是一个比较漂亮的小湖,对于王桥而言,他和胖墩、青皮就在湖边留下了四年的青春足迹。
只不过在这四年里,王桥还没有与任何一个女生在湖边散过步。他并不是刻意地拒绝女子,而只是一时没有找到谈恋爱的感觉。他可以和青皮一起去跳砂舞,但是没有心思与青春少女在湖边花前月下。关于这一点,就连胖墩和青皮都曾经表示无法理解。
在王桥毕业这几年,山南大学借着扩建之势对老校区进行改建,让校园环境更优美,功能更齐全。沿雀湖小道外围铺上了跑道,师生们就可以选择沿内道散步,也可以沿着外道跑步。雀湖周边绿化很好,围着小湖跑步比围着操场要有舒服得多。
“跑吧,吕琪,我们中速吧,你跑得上吗?”
“中速是什么速度,我应该跟得上。”
跑步,这是吕琪在厦大读研时养成的习惯,到了米国一直没有丢。长期跑步让以前稍显柔弱的她变得健康挺拔,体质大大增加。这次受伤以后除了记忆受损以外,恢复得挺好,与长期跑步有直接关系。
两人速度不慢,一前一后沿着雀湖跑步,跑了五圈以后,汗水顺着额头开始横流。他们就在雀湖边上一处平地上休息,在树荫下,享受着湖风,闲聊。
“你还不错,我后来加快了速度,你居然跟得上。”
“我跑步好多年,这点运动量没有问题。”
湖风有点乱,将王桥的气味吹了过来。吕琪一直不喜欢进健身房,就是怕那些浓烈的汗水味道,今天在湖风中无意中嗅到了王桥运动后散发的味道,她身体没有反感。
王桥道:“明天周一,我要回昌东。你近期有什么安排?”
吕琪望着雀湖,用手轻轻拉着一枝垂下来的杨柳枝条,道:“走亲戚,抽一个月把家里的近亲都走个遍。我比较幸运的只是失掉记忆,其他没有问题,这就给了我重建记忆的机会。我花个半年的时间,建立一个属于我个人的人际关系谱系。”
“你的态度我很喜欢,积极的态度一定会赢得人生。”王桥做了几个高抬腿,又道:“定下回旧乡的时间,我去通知李酸酸等人,大家聚一聚。你当年留下了日记,但是肯定有省略有重点,如果有什么疑惑就来问我。”
吕琪道:“暂时定不下来,等到走完亲戚再到旧乡。我的亲戚大部分都在静州,到时你可以来静州找我。”
这是从米国回来以后,吕琪第一次发出邀请。王桥知道肯定是日记发挥了作用,很是欣慰。
“我平时没有时间,忙起来以后,周六周末都有可能耽误,所以尽量抽晚上过来。静州和昌东公路修得很好,来回很方便。”王桥又道:“我听你大哥说,你已经博士毕业,拿到了文凭,有没有考虑过回山南省工作。”
“暂时没有考虑。”
“你应该考虑,有工作以后,你才会有融入感。”
站在雀湖边上聊着天,王桥见到远处有一个熟人在校园内步行,正是辅导员陈刚。他对人品不佳的辅导员陈刚没有任何好感,毕业过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互相把对方当成路人。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不同的,比如王桥和吕琪就如两株黄桷树下的长根,就算树干在地面上隔得百米,在地下总会互相缠绕,难以真正隔断。又比如王桥和陈刚,如交错而过的两条公路,除了交错点以外,他们将会离开得越来越远,人生难以发生真正交集。
换句话说,人的一生,有的人相当重要,会伴随一生中的很长时间。有的人一点都不重要,仅仅是擦肩而过。
人生有一个智慧是要对伴随自己的亲人要好一些,对于这一点,很多人都不理解,甚至有些人在没有关系的外人面前会表现得很风度很人味,却在亲人面前展示人性最恶的一面。这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却往往会在生活中出现。
一个人有没有真正的智慧,看他对待亲人的态度就可以知道。王桥早熟,对此理解得非常清楚。
吃过午饭之后,王桥与吕家人辞别,坐着老赵开的小车离开了省城。虽然只是离开了城关镇一天半时间,由于环境改变太大,接触的人和想的事情完全不一样,让王桥产生了离开城关镇很长时间的错觉。小车回到了城关镇,一下就让“渡假状态”的王桥回到了工作状态。他在车上给黎陵秋打去电话,商量了明天早上办公会主要内容。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城关镇各项工作都挺正常,就是天气显得有些反常。在七月下过一场大雨之后,在整个多雨季节居然滴水未下。
8月2日,王桥正式出任昌东县委常委、城关镇党委书记。
任职文件出来以后,王桥便成为昌东县近二十年来最年轻的县委常委。
得知此消息后最难受的有两个人,一是宿敌牛清德,二是市政府办公室秦真高。
牛清德最先从大哥那里得到消息,普给秦真高打去电话,道:“秦秘,找个地方喝几杯,我把陆军约上。”
“好的,是在静州还是昌东,好,我下班就到昌东来。还让牛总派车,这怎么好意思。”秦真高又发起牢骚道:“牛总,你知不知道王桥的任职!马的,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这个社会出毛病了。”
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牛清德、陆军、秦真高在这一段时间走得挺近。
陆军能从县委组织部调至阳和镇当镇长,牛清德出力不少。陆军来到了阳和主政一方以后,投桃报李,对牛清德的阳和铅锌矿颇为关照。他们两人有了利益纠葛之后,便结成一体,越来越紧。
至于秦真高,以前在给副市长当秘书时就与牛清德有密切接触。后来他挂职到阳和镇,与陆军和牛清德天天在一起喝酒,鬼混,关系弄得很亲密。
在三人关系中,牛清德有大哥的背景,有阳和矿的财力,处于核心地位。
其次是陆军,作为镇长有权在手,更是县委副书记的嫡系心腹。
至于秦真高,是三人之中最薄弱的。只是其处于市政府中枢位置,消息灵通,而且以后还有发展前途,就成为三人之中外围人员,虽然接触频繁,但是还没有接触到陆军和牛清德之间生意上的事情。
三人在王桥升官当天,又聚在一起。
“妈的,每次听到王桥升官我就不爽。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就是会拍马屁。”秦真高和王桥是大学同学,但是两人素来不和,渐行渐运。心胸狭隘的秦真高把并没有深仇大恨的王桥当成了第一仇人,持久嫉妒,往往会毁掉一个的理性。
牛清德喝了些酒,道:“真高老弟这句话没有说对,王桥虽然操蛋,本事还是有的,否则我早在旧乡就将他弄趴下了。现在连我大哥都搞不定,这还是真有本事。”
陆军对王桥的态度相对客观一些,他与王桥关系变淡的主要原因是选择了紧跟牛清扬,这也是当时环境下无奈的选择。他喝了口酒,道:“我觉得牛总策略总体上是对的,昌东赚钱的地方多得是,为什么一定要在城关镇与蛮子拧在一起。王桥这种蛮子脾气硬得很,很多事情不好弄。我们读中师的时候,都叫他蛮子,没有想到,现在越来越蛮了。有一件事我想给牛总说一说,今天王桥给我打了电话,提醒黑岭山铅锌矿要注意防雨。尾矿库垮了,确实不是闹着玩的。”
牛清德道:“我真是服了你们,前怕狼后怕虎,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垮掉,就算垮了,赔点钱就行了。”
陆军苦劝道:“牛总,我觉得王桥说的有道理。我们要考虑长远一些,不要只看眼前利益,如果人死多了,谁都脱不了干系。”
牛清德给了陆军一个面子,道:“那就再出五十万,两个矿一起加固。”
陆军道:“我觉得不要撤胡椒面,五十万集中起来就加固黑岭山。总体来说,黑岭山要危险一些。”
牛清德知道不想在阳和镇辖区内出事,道:“这样吧,我大方一点,四十万加固黑岭山,二十万加固大鹏,免得王桥找我的麻烦。为了尾矿库,我投入的钱不少,当初接阳和矿,忽视尾矿库是一个败笔,以后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第四百四十八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