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喜忧如坐过山车的消息。
吕琪还爱着自己,没有结婚,没有谈恋爱,这是一件让王桥高兴的事情。但是,兴奋如过山车,随即猛地落了下来,问题的核心是吕琪受伤失忆,连家人都不认识了,更别说自己。
当时,王桥详细问到了一个问题:“吕琪是如何承认你是她的哥哥?”
吕劲得到了王桥的确切答复,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道:“这事最初还是挺麻烦,我们得到消息后,就由我飞出国,拿着国内的相应法律文件,证明我和妹妹是兄妹。同时还带着从小到大的相册,通过相册一来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二来看能否用以前的影像来唤醒我妹的记忆。”
王桥道:“到目前为止,效果怎么样?”
吕劲苦笑道:“没有效果。她只是通过了法律文件和相片,承认了我是她的哥哥。”
王桥更是苦笑,道:“除了几封信件以外,我和吕琪连一张合影都没有,现在怎么证明。”
吕劲道:“我妹除了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外,其他事情都没有问题,知识水平,情感水平,都正常,我试了一段时间,很失败,所以很唐突地打扰你。我希望爱情能够唤回她的记忆。”
王桥道:“你给我一个通信地址,我抽这一段时间,给吕琪写写信,讲一讲我们见面、交往以及后来分手的整个经过。”
吕劲讲完通信地址以后道:“我还担心一点,因为涉及到我妹妹,我就直说了,希望不要见怪。”
王桥道:“我不会见怪。我们两人之间一定要坦诚相告,人生了一个脑袋和两个肩膀,就是用来扛事,遇到事情我不会退缩的。”
吕劲道:“你和我妹谈恋爱是在93年的时间,你们是在旧乡那个十分独特的环境下谈了恋爱,也就是说,你们的恋爱基础就是建立在那个特殊时期。如果我妹没有失忆,你们重头开始,完全没有问题,因为有感情基础。现在问题就是这个感情基础消失了,你和我妹生活环境差距大,而且有十年没有见面了,你们爱的其实都是十年前的对方。我担心,见面之后,我妹会不会重新爱上你?如果不会,这对你是不公平的。”
王桥道:“就算不能再次谈恋爱,和现在情况相比,我并没有损失什么。这个话题就打住了,对于一个人来说,失去记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失去一部分生存的印迹,生命就要减少二三十年。我们当前的第一要务是帮助吕琪找会失去的记忆,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不必用次要事情耽误第一要务。”
按照吕劲的估计,王桥肯定会答应帮助妹妹,可是没有想到王桥展现出来是这种胸怀,以及对妹妹无私的爱。他有些哽咽,道:“这个事情我还没有给爸妈说,是擅自作主,我相信爸妈知道此事,都会感谢你。”
王桥道:“这同样也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任何感谢。”
挂断电话以后,王桥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他坐在办公室里,通过姐姐的关系联系到山南第一人民医院脑科权威,在电话里咨询脑部受伤导致失忆的常识。
**突发而致,改变了人们的某些生活习惯,如果按照往常,咨询重量级脑科专家不会用电话,都会亲自登门。现在**来了,大家都尽量避免直接接触,大街上行人明显减少,显得空空荡荡,很多饭店和娱乐场所都关掉了。
脑科专家受人请托后接受电话咨询就显得极为正常。
他耐心地道:“我没有看到片子,只能从常规上来解释,记忆其实就是神经细胞之间的联结形态。储存或抛掉某些信息则是由人脑中的海马区来处理。海马区是大脑边缘系统的一部分,由两个扇形部分组成。海马区在记忆的过程中是充当转换站的角色,当大脑皮质中的神经元接收到各种感官或知觉讯息时,它们会把讯息传递给海马区。假如海马区有所反应,神经元就会开始形成持久的网络,但如果没有通过这种认可的模式,那么脑部接收到的信息就自动消逝无踪。如果一个记忆片段,比如一个电话号码或者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被重复提及的话海马区就会将其转存入大脑皮层,成为永久记忆。”
专家停了一下,道:“能听懂吗?”
王桥道:“我能听懂,我在大学选修过心理学,还算有点基础。”
专家道:“听说你是镇里书记,读过大学?在哪里读的大学?”
王桥道:“我是山南大学中文系毕业的。”
专家哦了一声,道:“山大毕业的,那我就讲深一些,山大毕业生的理解能力还是没有问题的。”他又道:“心因性、创伤性、应激性,都可能导致失忆……杏仁核,前颞叶背内侧部,海马体和侧脑室下角顶端稍前处……和额叶内侧、眶额回、隔区、无名质、海马体及脑干网状结构等有双向交互联系。第一种情况,如果在海马区和杏仁核之间的网状神经出了问题,隔离了海马区和杏仁核部的传输,就会形成失忆,另外,第二种情况解离性失忆……”
听专家讲了一大段,王桥小心翼翼且充满希望地问道:“有可能恢复记忆吗?”
脑科专家道:“由于没有与患者见面,又没有见到片子,无法答复你。等你女朋友回国以后,我见面后才能答复……通常来说,可以试一试回到原来的生活场景,还有辅助治疗,超早行动,恢复的可能性越高,不过这又得绕回原点,我看片子才能给出准确的治疗方案。”
这是一个有用也没有什么用的咨询。
咨询以后,王桥当机立断准备在晚上写一封信,从见面之时的点点滴滴写起。
晚餐时间,胖子杜建国面带微笑地出现在办公室,道:“今天所有工作顺利完成,党委书记威力确实大啊,一声令下,大家接受采访真可以说是言无不尽。”
王桥道:“不是我的威力大,主要原因是给你名单的那些人都经历过十五天隔离场生活,有真切的生活感受。”
杜建国道:“那我们晚上到哪里吃饭,我有点怕在外面馆子吃饭。”
王桥道:“回我家去,伙食团特意给我留了一条鱼,我们今天吃酸菜尖头鱼鱼。”
杜建国道:“酸菜尖头鱼,太爽了!每次想起你的酸菜尖头鱼,我就口水长流。蛮子,凭着你的技术,在省城开个私家菜馆,专门做尖头鱼,绝对赚钱。当然,这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建议,你在仕途上如日中天,怎么可能做去开餐馆。”
王桥脑中一下又闪到了吕琪身上,连失忆的事情都能碰上,还有什么离奇的事情不能发生。他苦笑着道:“不要说得太绝对。不管是什么人,他在命运面前都是渺小的,比如一个大老板或是一个大官或是一个其他成功人士,也有可能出车祸,也有可能被从而至的一人花盆夺去生命,所有的一切就会离你而去。因为命运不可控,所以才会有宗教,人们才需要宗教来安慰动荡不定的命运。”
杜建国道:“你受什么刺激了,突然成了哲学家。”
王桥从办公桌后起身,拍了杜建国的肩膀,道:“胖墩,拥有时有珍惜,好好对待陈秀雅。”
杜建国把手伸到王桥额头上,摸了摸温度,道:“莫非你得了**,突然间就伤感成哲学家了。”
王桥背着手走到办公室门口,仰头道:“天命难测啊。”他前脚踏出办公室门,脸上的忧伤之情就消失无踪,又成为领导全镇人民的勇敢、无所畏惧的党委书记。
走到刘友树办公室时,他站在门口,道:“友树,你出个通知,让班子成员明天上午九点开个短会,汇报抗非各组的情况。不通知二级班子了,现在开会都要减少人数。还有,每天办公室消毒,你要监督啊。”
刘友树道:“王书记,这**没完没了,把正常工作全部打乱了,何时是个头。”
王桥脑子里想着滞留在国外的吕琪,道:“我也想早点结束**,比你们任何人都想,可是,光想是没有用的,得大家一起行动起来,众志成诚,这句话用得真好。”走了几步,他又道:“建国的笔杆子厉害,你要配合好,争取弄一篇有份量的通讯出来。”
刘友树恭敬地道:“王书记放心,大家都乐意配合邓记者。”
坐着老赵的车回到了电力局家属院。
王桥把杜建国丢在客厅看电视,独自开始在厨房剖鱼。他从桶里抓起了迅速游动的体态优美的尖头鱼,放在案板上,用刀背将鱼拍昏。
正在动刀时,他将尖头鱼扔在了一边,独自站在窗边。
这条尖头鱼颜色和体形都与融洞里尖头鱼相似,猛然间勾起了王桥的回忆。他又想起失去记忆的吕琪远隔重洋是多么无助,一时之间,情不能自禁,眼泪一串串就滴落在胸前。
他上一次哭出眼泪是在走出山南第一看守所,淋浴时想起自己的经历,哭了出来。
这一次有杜建国在客厅,他不能哭出声,就默默地任眼泪纵横。
(第四百三十六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