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王桥决定说实话。从某种程度来说,说实话是成本最低的一种说话方式,不需要维护成本。说实话的弊端就是有可能在短时间得罪人。能够说实话的人往往是自信心很强的人,习惯性撒谎的人必然就是内心很怯懦的人。
王桥用尽量短的话将事情说清楚,道:“谈爱不爱有点抽象。具体来说,刚才吃饭时遇到的那位叫李宁咏,我和她交往有一段时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互相都进了对方家门,后来静州案发生,整个静州官场地动山摇,我受到了牵连,双规出来后被调到档案局,任副主任科员。前途无望,后来就分手了。”
晏琳有点不可理解,道:“难道就因为你调到档案局,到谈婚论嫁的两人就分手了,这也太扯了吧。我不能理解。”
王桥暗自腹诽,“你就是听到我说梦话说了吕琪的名字就要分手,这也很扯。”当然,这话只能想想,不能说出来。王桥道:“李宁咏的爸爸曾经是昌东********,现在还是静州人大副主任,他们家很政治的,容不得我这种失败者。”
晏琳更觉得不可理解,道:“既然是静州领导,你又只是受到牵连,而且很快就出来了。只要运作得当,应该很快就能改变你的处境。这不应该成为障碍。”
王桥道:“我有一个特殊情况,当时得罪过市委副书记谭星海,谭星海与杜书记关系不错。邱大海又与昌东县长彭克关系密切,彭克深深地牵进了原********梁强案子。他们家是太讲现实了,算计利益太精,认为我这种情况必然难以翻身。”
晏琳分析道:“如果按照传统思路。你遇到麻烦,他们帮助你解决了麻烦,你肯定要心怀感激。以后就会全心全意对他家女儿好。”
几句话下来,王桥感受到了晏琳思路的变化。如今的她与五年前单纯的小女孩相比已经具有了初步的政治头脑。虽然还不深刻,但是已经初步具备了现实主义或是实用主义的思维模式。这种思维模式并非贬意,而是由于行政工作的需要采取的一种实用的思维模式。许多小清新从学校来到现实生活中,总是觉得格格不入,还被碰得头破血流,终归到底是思维上存在着问题。
王桥脑子浮现出邱宁刚最后摊牌时情景,道:“你这是正常人或者说是寻常人的思维方式。邱家思维方式很精明,他们不愿意赌一赌我的前途。不能承受赌输了的代价。与我分手,是他们寻找的最稳当最轻松的方法。”
晏琳道:“世界上哪有这种光得利没风险的好事。任何事情都得有代价,没有代价就要付出更大代价。”
王桥夸道:“这几年你进步很大啊,看问题有深度了。”
晏琳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前很傻。”
王桥笑了笑,道:“以前是有点傻,太完美主义了。”
晏琳幽幽地道:“我知道,完美主义是一种病,可是总不能克制自己。”
王桥道:“读了四年大学,你这么漂亮,没有人追求吗?”
被王桥表扬和夸奖。晏琳还是挺高兴,道:“倒是有人追求,还是完美主义在作怪。没有成功。这五年,你谈了几次?”
“谈恋爱就只有一次,是毕业以后谈的。读大学时和一位体育系的师姐关系比较好,后来她回北三省,嫁人了。”王桥道:“我这人没有女人缘,总是如此。”
两人站在办事处铁门外,迎着寒风聊天。办事处守门人半夜起来进楼上厕所,回来时听到有两人站在外面,就进屋拿了电筒朝外面照。晏琳转过身。躲开电筒光,道:“走吧。回去吧,我不能太晚了。”
两人沿着路灯光又朝着宾馆走去。来时两人一直未接触敏感话题,回去时那层玻璃似乎悄然化掉了。晏琳轻轻挽着王桥的胳膊,手臂处感受到了一阵阵温度。这种感觉太久违了,让她有一种时光穿越之感。在距离宾馆有百米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躲在树影下避过路灯灯光,仰着脸,轻轻吻了吻王桥的嘴唇。
不同女人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李宁咏的吻热烈急切,晏琳则仍然如小姑娘一般羞涩,匆匆吻过,便将嘴唇收了回来。
“你的那个铁环还在吗?”
“在,估计得一直戴下去。”
“不生锈吗?”
“没有。”
“我能看看吗?”
当王桥准备将铁丝做成的项链取下来时,被晏琳阻止了,她用手抚摸着挂在胸前的铁丝,用脸去挨了挨,道:“当年你还真不容易。”
以前李宁咏也看见过这个铁环,不过并不在意,还劝他将这个土里土气的铁环换掉。对比起来,还是晏琳显得纯真一些。
嗅着晏琳秀发的味道,王桥伸手抱了抱她。这是今晚王桥最主动的行为,晏琳和王桥拥抱在一起。
身体之外是呼呼刮过的寒风,晏琳心里却格外暖和,几年来经常幻想着这一幕,居然奇迹般的实现了。晏琳心中有一阵冲动,希望就跟着王桥去过夜,那必然是一个无比美妙的夜晚。火焰刚刚升起又被强压下去,她绝对不能在办公厅领导和同志们眼前夜不归宿。
最终,晏琳的理智战胜了情感,道:“我得走了,不能太晚回去。”
在晏琳即将离开时,王桥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将其送到了宾馆大门口,看着她消失在宾馆里。
回到宾馆,晏琳心中犹如一万头小鹿在飞奔,就如初恋时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此美好,让她回到寝室欢乐地唱起歌。在卫生间洗澡之时,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皮肤光滑细腻,身材苗条匀称。当热水从上往下淋时,她眯着眼睛开始哼歌。
她哼的歌是一首男女双人合唱的老歌,男女两个角色和合唱都哼了出来:
男:你慢慢走来走进我的视线??这样重逢像是梦
女:多少年过去深情已是曾经??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记你多么难你该知道
女:离开你多么苦你该明了
合:你有你我有我不同的路??为什么今天要这样重逢
。。。。。。
哼着哼着脑中突然浮现起抹眼泪的李宁咏形象。
这个形象猛然而至,一下就占据了大脑,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晏琳知道自己“完美主义”的缺点,便大声唱着歌,同时还如念经一样念叨着“我爱王桥我爱王桥”,试图用这个念经的方式将“侵入者”赶出自己的头脑。
今夜,对于晏琳来说,注定是失眠之夜。
相较之下,王桥就要平静得多。他回到宾馆以后抽了半枝烟,躺在沙发上,眼睛望着天花板。
“我和晏琳要重新开始吗?”王桥反复追问着这个问题。
此时她未嫁,自己未娶,又曾经在一起过,有着很好的感情基础。原本重在一起并不是问题,可是他又提出另一个问题:“如果站在眼前的是吕琪,我会犹豫吗?”
王桥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是没有敢于给出答案,他最后用一句陈述句定了性:“吕琪已经到国外,或许就定居于国外。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就象是永无交集的铁轨,并行着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早上起得很早,王桥和老赵在宾馆吃了早饭,便启程回昌东。在车上,王桥给晏琳发了一条短信:“我回城关镇开班子会了。”
回到昌东城关镇,打开办公室,看到郭达放在桌上的安排表,工作满满地排到了大年三十。
上班后,召开班子会,研究因王桥缺席而未召开的年底奖金工资安排会。这个会相当重要,镇村干部都在等着会议结果。
八点半,王桥来到宋鸿礼办公室,宋鸿礼难得地开了个玩笑,道:“你那个省委办公厅同学结婚没有?”
王桥道:“没有。”
宋鸿礼道:“你们两人倒是般配,王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阿米尔都要冲,你也别落后。”
王桥笑道:“她在省委机关,眼光高,强求不得。”
聊了两句,王桥将上次的工资方案拿到手里,道:“宋书记,还有没有其他意见?”
宋鸿礼道:“已经商量过了,就按照原来的方案办。这几天事情多,今天的会最多一个小时。你要记得上次我给你的表,每个领导都要走到,若是不走到,说不定哪一天又惹麻烦。”
宋鸿礼如此强调此事,肯定是有经验教训的,王桥从宋鸿礼处理此事中看到了其霸气后面的精细和无奈。
王桥还未离开宋鸿礼办公室,财政所赵梅又走了进来,道:“王镇也在,我就一起报告了。昨天要债的人在城关镇转了一天,今天还要来。”
宋鸿礼对此事也很无奈,道:“王镇,你还是定个时间,集中起来讲个原则,免得这些债主们搬起大神来压我们。”
王桥道:“等开完班子会,你把所有名册和原始合同都抱到五楼的房间,我认真看一遍,下午,通知债主开会。”
赵梅道:“是所有债主吗?”
王桥断然拒绝道:“是手续齐全的债主,手续不全,我是不会兑付的。若是乱兑了,就是糊涂官。”
(第三百三十六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