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修理店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点了寻常几味家常菜,要了一瓶酒。李宁咏肚子饿得急了,居然觉得苍蝇馆子里面的菜十分爽口。
王桥道:“听赵海讲起过,山南阳州的红旗新厂建得挺好,为什么你们都回来了。”
田峰长得白白净净,喝了两杯酒后脸上皮肤变得绯红一片,道:“阳州新厂是在各级领导眼皮之底下,管得严,不好做生意。所以我们两个商量调回老厂,一边上班,一边开自己的修理店,凭劳动吃饭,不受人拘束。”
蔡钳工补充了一句:“晏琳他爸当了厂长,变成一个铁腕人物。以前我没有觉得晏琳爸爸厉害,到了车间工作以后,才发现晏琳爸爸如今在工厂里威信极高,说一不二。”
见面以后,田峰很小心地没有提及晏琳,此时蔡钳工贸然提及晏琳,他便注意观察王桥脸色,判断王桥应该从往日情感纠葛中走了出来,才道:“晏厂长不错的,这两年工厂都出现了盈利,蛮子没有在工厂实际工作过,可能很难理解一个长期亏损的大厂要实现盈利是多么困难。”
李宁咏具有女性天生的第六感,放下筷子,道:“晏琳是谁?”
王桥道:“是我们的同学,她爸爸是红旗厂的厂长。”
李宁咏又道:“晏琳在哪里工作?”
王桥迟疑了一下,道:“省委办公厅。”
“这个位置很关键啊,什么时候把你这个同学约出来,大家见见面。”红旗厂按行政级别来说是正厅级,一把手与省里领导应该有交集。在李宁咏的逻辑里,晏琳能到省委办公厅工作很正常。
田峰在脑中设想着晏琳与李宁咏见面的情景,觉得有些好玩。
“你们两人见过洪平没有,我在昌东遇到他,他现在牛啊,成为大哥级人物了。”王桥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巧妙地把话题转到了洪平身上。
田峰和蔡钳工都与洪平并肩战斗过。果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午饭之后,王桥和李宁咏又跟着田峰和蔡钳工到两人开的修理厂,四人坐在一起继续聊天。修理厂有一个大大的招牌——前锋修理厂,专业修理矿山机械。这里只是一个卖配件兼修理小型机械的门市部。更主要业务是到矿山作大型机械的维护修理。
王桥抽着田峰扔过来的软中华,拿到手里看了看,道:“业务怎么样?”
田峰指了指门前停着的一辆皮卡,道:“这是我和钳工赚钱买的车,生意还不错。红旗厂是老牌国营厂。技术力量还是乡镇企业没有办法比的,我和钳工从小就在车间里混,车、铣、刨、钳从小就看熟的,后来又都是读的工科,如今专门修矿山类机械,在静州业界还是小有名气。”
王桥道:“读复读班的时候,象刘建厂这种人挺多,你们开这个店遇到过没有?
田峰道:“还是有人来骚扰,但是与四五年前相比,少多了。黑恶势力开始进化了。他们已经看不上街边的小打小闹弄小钱,更关注于某个行业,比如以前挺出名的胡哥就在做矿山,我们去帮他修机械,胡哥还亲自过来发烟,说说笑笑,完全不象个大哥。”
王桥道:“这是他有求于你,真的翻脸,你们就瞧得见厉害之处。”
田峰道:“我们就是小修理工,没有利益之争。没有机会和他翻脸。”
李宁咏不喜欢类似修理厂这种满是机器、机油和废旧物品的地方,陪着王桥坐了一会,就回静州烟厂宾馆退房,留着王桥在修理店与老友们叙旧。
等到李宁咏离开。蔡钳工在店里与一台小型磨粉机搏斗,王桥和田峰则端着大茶杯在外面继续聊天。
田峰道:“你和晏琳还有机会吗?我总觉得你们两人很般配,莫名其妙就分手了,让我们都觉得可惜。”
王桥道:“我有些事情从来没有对人讲过。其实拿到高考成绩以后我到过红旗厂,准备找晏琳再谈一谈。我到了白楼下面,恰好遇到晏厂长搬家。晏琳当时和我分手的原因是我以前谈过恋爱。她在无意中看到了前女友写来的信。我本想和她畅开了谈,她没有给我机会。由于这事,我后来一直没有到过红旗厂。”
“原来如此,我就是在想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分手了。晏琳这事矫情了,谁没有点过去。蛮哥若是幼稚得没有那么点事,说不定她又瞧不上你。”田峰抽着烟,白净的手指有了些灰黄印迹,在工厂工作,长期与机器打交道,慢慢地铸造着他的气质。
时间最终改变人的面貌以及情感,四年多时间以后,王桥能够正常面前与晏琳的往事,道:“你们现在与晏琳接触多吗?”
田峰道:“前两年还见过两回,后来就越来越少。晏琳的爸爸是一把手厂长,晏琳又在省委办公厅上班,他们一家人与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凭着从小的交情,现在见面还能聊几句,等到过了几年,说不定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面后,我说今天修了两台机械,赚了五百块。她说与省委头头一起到哪里视察,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至于,毕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话虽然如此说,王桥实际上从心里认同了田峰的说法,以前和旧乡朋友们经常在一起喝酒打牌,友谊仿佛深得很。自己到城管委任了副主任,半年时间了,一次都没有和旧乡老友们联系过。自己在城管委任职,赵良勇在学校当副校长,实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却都是如此状况,更别说省委办公厅干部与小机修厂的老板了。
田峰回到里屋,拿了一个沾满灰尘的旧笔记本,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道:“这是晏琳在新厂家里的电话号码,你拿着吧,你要到县政府工作,她在省里,说不一定那天就有用。”
王桥接受了田峰的好意,接过了这张纸条。小心地折起来,放进钱包里面。
李宁咏开着车来到了修理厂,下车后,笑吟吟地道:“鼠师兄。我和王桥要走了。”田峰道:“咦,为什么叫我鼠师兄?”李宁咏道:“我听到王桥叫你田鼠,你又是我的师兄,所以叫你鼠师兄。”田峰笑了起来:“这还真有道理。”
李宁咏又给蔡钳工打了招呼,和王桥一起离开。
看着远去的车影。蔡钳工咽了咽口水,道:“我操,蛮子太有艳福,我还以为晏琳就是最漂亮的,没有想到这个李宁咏也不差。晏琳在我们那一级是系花,李宁咏在下一级也是系花级别,怎么好花都被蛮子摘了。”
田峰道:“好花被蛮子摘了,总比鲜花插在牛粪上更能让人接受。蛮子有男人魅力,这点比我们强,不管是晏琳还是李宁咏。我们两个**丝都弄不住,还是老老实实赚点小钱,喝点小酒,快快乐乐做个小生意人。”
蔡钳工道:“这个社会太几巴现实了,当年我们一个锅里吃饭,一起打架,现在他马的分出高低贵贱了。”
田峰道:“路都是自己选的,别怨别人。”
蔡钳工道:“晏琳如果不是有个好爸爸,估计现在得回厂里,按她当时学的专业。有可能在车间当一个统计员。然后嫁给厂里的大学生,和我们现在差不多。由于有个好爸爸就完全不同,省委办公厅,听起来就亮瞎双眼。”
田峰道:“我不是完全赞同你的观点。王桥和我们一样都是**丝出身。这些年我一直在总结,为什么他和我们不一样。现在想明白了,人和人就是不同的,他当初进复读班的绰号号是九分,这是开始,复读班文科第一名。这是结局。如果我们能有他的那个心劲,命运肯定又不一样。所以,我们没有这个心劲,就得安心认自己的命,老老实实当个小奸商,一辈子过得也很舒服。”
蔡钳工对自己当有的生活状况很是满意,道:“吴重斌与刘沪分了手,如今在一线大城市当白领,过得真是苦逼,这都是理想害人啊。”
田峰道:“大城市毕竟机会多一些,说不定那一天就发达起来。”
蔡钳工戴上手套,走回自己的工作阵地,道:“说不定有一天他过得比我们还要苦逼。不聊了,先把这家伙弄好。”
田峰翻着工单,道:“后天到牛清德那个场去,他那里有一台RG5694型粉碎机不好用,让我们去瞧瞧。”
蔡钳工又停下手中的活,道:“你说蛮子会不会再和晏琳联系。”
田峰道:“这说不准。如果没有李宁咏,两人还能旧情复燃,有了李宁咏,难了。”
李宁咏此时也正在与王桥聊起晏琳,“你们聊到的那个晏琳在省委办公厅,这条线很重要啊,什么时候请她出来吃顿饭,我们要和她建立起友谊。”
王桥推脱道:“复读班的同学,一直没有联系,贸然叫出来吃饭不太妥当。”
李宁咏兴致勃勃地道:“就是吃顿饭,不存在妥不妥当的问题。她比我高一级,我应该找得到她的闰蜜,在静州不管要找什么人,最多通过两个中间人就能完成。”
王桥认真地道:“你别乱去找关系。”
李宁咏歪着头瞧着王桥,道:“你和田峰见面挺亲切,关系不一般,提出晏琳也是神神秘秘的,这不对劲。老实交待,是不是和那个晏琳有点暧昧。你如果不承认,我找关系亲自去问晏琳。”
王桥知道李宁咏为人精明,办事能力很强,真要去找晏琳,十有**搭得上线。为了免得李宁咏胡乱拉关系,想了想,道:“我和晏琳确实有点暧昧,你别去碰。”
晏琳父亲是红旗厂厂长,本人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这个条件太优越了。李宁咏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劲敌,有点紧张了,道:“你们现在还来往吗?”
她光顾着这事,忽略了路面情况,一辆小车迎面开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未完待续。)